马车行驶在路上,迅疾而平稳。
洛衡一觉睡醒,发觉自己身在马车上。
他身上裹着厚实的绒毛大氅,此刻正被一人抱在怀里,一只手臂有力而安稳的揽着他,以防他因为马车的颠簸再磕到碰到。
“师尊……”洛衡出声轻唤,少年人刚睡醒双眼茫然,直到看见暮霭后,心里才终于有了几分安定,“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衡儿,你想去哪里?”
暮霭反问,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顺着少年的意愿,将洛衡扶起来坐好。
洛衡摇头,“弟子不知。”
“云英说,去暖和一点地方有利于你恢复。”原本盖在洛衡身上的大氅已经滑落,暮霭细心帮他重新穿好,温声道:“咱们现在在朝南走,随时可以停下。”
洛衡撩开窗帘朝外看,外边还是白雪皑皑之景,寒气顺着车窗直朝马车里钻,冷的洛衡不免打了个哆嗦。
暮霭放下窗帘,“你本来就病着,小心受寒。”
马车从白日走到晚上,还没有来得及进城,在郊外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停下。
“暮霭,今夜就在这里歇下吧?”外边的马夫问。
“你安排就好。”暮霭撩开车帘,里边的师徒二人下了马车。
洛衡这才看见赶车的马夫是谁,愕然一惊拱手相拜:“姚才师伯,怎么会是您?”
“我就是云隙山的一块砖,哪里需要朝哪里搬。”姚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呵呵道:“暮霭正好缺人,我就跟着来了。”
让珠玉阁之主屈尊驾车,看暮霭还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洛衡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尴尬之色,低声朝暮霭道:“师尊,咱们是不是太欺负姚才师伯了?”
这话正好也让姚才听见了,还没等暮霭开口,姚才忙道:“洛师侄你可别这么说,是我主动要来的。”
姚才的脸上露出几分窘迫之色,挠了挠后脑勺,“其他师兄弟嫌我修为低,出门的时候都不愿意带上我,幸好暮霭不嫌弃我,我还得感谢你们才是,能给你们赶车,或许就是我最大的用处了。”
洛衡问:“姚才师伯,您不回家吗?”
“不回了。”姚才大手一挥,那模样十分豪放豁达,“反正年年都回,今年不回去也没事,暮霭愿意带我出门,比回家更重要。”
“…辛苦您了。”洛衡终于无言以对。
三人进了客栈,姚才去与店家交涉了,洛衡环视一圈,打量着这家客栈的环境。
大堂中冷冷清清,这里不算简陋之地,但柱子上花纹斑驳乱七八糟,简直可以用毫无美感形容。
身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刺了过来。
洛衡似是有所察觉,不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后背汗津津的,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层冷汗,猛地回头看过去——
角落里,是两个已经醉倒的人,都趴在桌上的,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暮霭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问他:“怎么了?”
洛衡摇头,“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劲。”
暮霭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道:“衡儿,你今晚过来跟我住。”
洛衡应了一声“好”。
不过多时,姚才拿了房牌过来,三人一起上了二楼。
原本角落里沉睡的二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目送他们三人离去。
柜台后边的东家,目光晦暗也紧紧追随着他们三人……
二楼,姚才订了三间房。
洛衡前脚刚进暮霭的房门,姚才后脚就跟过来了。
“暮霭,今晚咱们三个一起住吧。”姚才面色凝重,毫不客气地指使暮霭,“这个地方有古怪,你保护我和洛师侄。”
没想到姚才和洛衡居然都这么说,暮霭不解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柜台上有血迹,”姚才谨慎道:“而且我刚与那店家说话时,那店家眼神躲闪,一直在看洛师侄。”
暮霭心下一沉,原来是盯上了洛衡。
“还有,”姚才话没说完,语气发沉:“柜台里放着几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一直在动,我当时没忍住多问了一嘴,店家说是打猎回来的猎物,还没来得及处理。”
恐怕不是猎物,恐怕还有其他受害者。
刚在楼下时本来就浑身不自在,现在又听姚才这么说,洛衡更是心下慌乱,不自觉的靠近暮霭,“师尊……”
暮霭握住他的手,洛衡的手一直在抖,手心里出了许多汗,暮霭出声安抚:“有我在,别怕。”
“洛师侄早点睡吧,有暮霭在,绝对不会让你出事。”姚才十分熟稔的脱下外衫,然后就打算上床睡觉。
“站住!”暮霭冷声叫住他,“衡儿睡床,你打地铺。”
“暮霭,我好歹也是个长辈!”姚才不不乐意的嚷道,“哪有让小辈睡床,长辈打地铺的道理!”
暮霭淡淡道:“或者,你回去。”
“……行。”
在人身安全面前,姚才妥协了,应得不情不愿,小声嘀咕抱怨:“从你把洛师侄带回来后,现在全云隙山都知道你疼徒弟。”
暮霭转头看向洛衡,语气软和了不少,“去睡吧。”
洛衡紧张拉着暮霭的衣袖,“师尊呢?师尊和我一起睡吗?”
暮霭道:“我在这里守着你。”
房中的床榻不大,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洛衡和衣而卧,暮霭坐在床边,少年人心绪不宁,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
姚才在地上铺好褥子,盖着外衫躺下,看他们这般亲密黏糊的模样,酸里酸气朝他们师徒“啧”了一声。
“暮霭你宠徒弟宠的有点过了!”姚才激情发声抨击暮霭,“知道的明白洛师侄是你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的徒弟,不知道还以为洛师侄是你养的小媳妇。”
洛衡闻言浑身一震,仿佛受到了惊吓,连忙道:“姚才师伯您可别胡说!……”
暮霭踢了姚才一脚,冷冷道:“再废话一句,你滚回去。”
“不止我这么认为,你打我也没用。”姚才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拖着褥子离远了暮霭,“你抱着洛师侄,上我珠玉阁找车夫的时候,我珠玉阁可是都看见了。”
暮霭冷冷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便让姚才汗毛倒竖瞬间噤声,悻悻翻了个身。
已至深夜。
洛衡和姚才都已经睡着了。
一只竹管刺破窗纸,一缕白烟幽幽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