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从天穹上落下，穿过云层，照在城市的高大楼层间，洒在玻璃上时反射了光。
风轻轻掩盖了光的辉煌，从城市一头吹向另一头，带来海洋与阳光的气味。
午间的深海研究所同往常一样，虽然忙碌却规律，每个员工在一日又一日中重复同样的几件事情，几乎一成不变，很少有人喜欢脱离了自己控制的事情意外发生。
林郁秋放下机器和文件，朝观察室外走，她现在正帮着做翻译人鱼语的工作。
几天前，她将人鱼的学习状况上报，根据上级下达的指示，他们需要对这种神秘的语言作记录以及翻译。
这本是语言研究院的人的工作，但由于人鱼的特殊情况以及海洋研究进展，研究所怎么也不愿让出人鱼，两方相持不下。
最终他们达成协议，将人鱼继续存放在研究所，以保证它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同研究语种的几个，从语言研究院调来协作的同事告了个别，林郁秋便出门去了。
穿过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海洋生物的玻璃走廊，在走廊尽头右转再上楼再左转是员工食堂。
根据终端上的健康状况显示，她的智能管家安德烈提示她，她今天需要多打些肉类，以提供身体所需能量与油脂。
她的确不喜欢吃动物的肉，比起肉类她更喜欢蔬菜或者前几年推出的，口味多样的营养剂。
“安德烈，我能选择用牛肉味的营养剂代替热食吗？”林郁秋目光瞥见左手边自动贩卖机中的营养剂，心念微动。
她还没有喝过这种肉类口味的，好像是今年推出的新款。
“并不能，小姐。”终端亮起，屏幕上出现一行行营养剂的配料以及它所合成分的营养参考值，“这种速食品不足以提供给您所有需要的营养。”
安德烈的声音顿了顿：“而且据市场人们所提供的评价来看，这种口味并又适合大众。”
林郁秋悻悻地收回手：“那就算了吧，我并不是那可能会接受的小众。”
她连普通的肉类都不会想吃，何况味道奇特的营养剂。
她同安德烈扯皮的时候，并没有注意
到拐角处的角落里躲着一个人。
那人影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形金属机器，机器的摄像头对准了林郁秋，将人上下扫描了一遍。
等扫描完，那身影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林郁秋这边正和智能管家插科打浑着，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上自动贩卖机的按钮，然后用食指上的银色的戒指扫过付款处。
“哐当——”一声，一个绿色瓶装的营养剂从贩卖机里掉了下来。
“周奇？”林郁秋看到来人，正是这几天不见人影的周奇。
周奇从下面的筐中将瓶子取出来，扭开瓶子喝了一口，神色依旧淡然：“是我，你要来一瓶吗？”
林郁秋目光移向他手中那个瓶子，正是刚刚她同安德烈聊到的味道奇怪的口味的营养剂。
“我就不了，你自己喝就好。”林郁秋笑了笑，拒绝了这个一向把门人第一次大方的邀请。
恕她不能同他共同欣赏这营养剂。
而周奇也不甚在意，只继续喝着。
他正喝着，突然动作一顿。
“怎么了？”林郁秋见他眉头微皱，目光看向她身后，也跟着偏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周奇收回了视线，将瓶盖拧上。
“哦，对了，这几天怎么不见你，你去哪了？”林郁秋随口一问。
周奇闻言，却望向了她，一贯平静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复杂：“我去帮忙做样本分析了，这几天都在实验室里。”
他目光中的复杂林郁秋看不懂，只以为是他实验中遇到了什么难处。
“你现在要去哪？”周奇问道。
林郁秋有些吃惊，这人可不是会问她要去做什么的主，但她还是回道：“去食堂，不过现在我想买点饮料。”
周奇点点头，从贩卖机前让开了一步。林郁秋点了几下按钮，用手腕上的终端付了款，然后将饮品拿在手中。
“你呢？你之后去哪？”林郁秋问周奇。“实验室。”周奇想也没想便道。
“午餐呢？不去食堂？”林郁秋扭开饮料盖，干燥起皮的唇贴上瓶口，着瓶喝了口。
周奇拿起绿色营养剂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家伙显然将这速食品当成了午饭。
“怪不得我可从没在食堂见到你。”林郁秋回眸望他，打趣道。
周奇笑笑，没什么言语。
他一直站在林郁秋旁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还有话讲林郁秋也没赶人，只和他继续聊着：“最近你们那项目有什么新进展吗？”
她同别的助理不同组，关于人研究上的事，除了手头上那份语言翻译，便再没有什么别的，如果真要说有，那陪在人鱼身边，让采样人员采个血，拔个鳞时不被人鱼攻击，应该也勉强算得上是她现在加入过研究，不过更深层的她一点也接触不到。
周奇睨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会，将身子倚
在墙上，慢悠悠道：“没什么进展，什么也没有。”
他视线定在前方的某一处，目光深处没由来有些沉重与悲哀，不过被他藏得很深。
林郁秋也没接着问，只静静地待在一边，她知道这人还有话要讲。
“你认识格里诺吧。”周奇突然出声说道。林郁秋：“？”
格里诺？那家伙又怎么了？
“嗯，他跟我以前都是弗洛兰的助理，他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林郁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明明他应该与那人交集不是很多才对，毕竟隶属两个博士手下，又一天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应该是几乎形同陌路。
“听说他这周要被辞退了。”周奇淡淡地望着她，手中的瓶子无意识在他自己的身侧敲着。
瓶子敲击墙面，发一阵响声。
“辞退？怎么会？弗洛兰答应他老师会让他在这里待满一年的。”林郁秋不解。
“谁知道呢，听说好像是想调到叶眠手底下，然后煮叶眠不高兴了。”周奇耸了耸肩，他在私底下同许多人一样都真呼上级领导的名字，但林郁秋也没提醒他，毕竟她有时候也会直接那么称呼那人，当然是在那人不在的前提下。
听完他的话，林郁秋则在想那个被周奇提到的人与她有什么关系，这人可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一个不相干的人。
但还没想出什么来，她便又听人说道：他最近在黑网上购买了一件伪装装置，你知道的，那东西一贯管控地挺严格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渠道。”
林郁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买了那个东西的。
但她只在心中想想，并没有问出口。
有些东西提到明面上来可就不好看了。
她知道周奇同其他科研人员并不相同，他仿佛一直置身事外，只是看着，没什么情绪。她也不知道她为何有这种感觉，但她也没有想戳破的意思，毕竟谁还没有些不可说的秘密了。
而且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一定告诉她。
周奇见人听进去了，才又慢悠悠地从墙边站直：“小心点，他可能会对人鱼动手。”
“他？为什么？”林郁秋惊诧地看着他。
“反正你小心点就对了。”他拍了拍林郁秋的肩，“我先走了，手上还有好多事要做。”
要是因为工作没做完被扣钱了，可得不偿失。
周奇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随便挥了挥手，算是同林郁秋说再见，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郁秋：“……”这人真是喜欢打谜语。
她心里默默思忖着，向食堂走去了。
若是去晚了过了时间，可就打不到饭了。
静寂的观察室内，没有一个值班的科研人员，他们都去食堂就餐了，这里自然也就没有了人。
对安防系统过度的自信让他们完全没有设防，这也便宜了某些居心不良的人。
格里诺用可吸入式迷药药倒了门口的两个守卫，堂而皇之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根数据线，一头插在门锁上，另一头连在终端上屏幕淡蓝色的光映在他贪婪的面孔上，整个人都带着几分癫狂的痴迷。
他找人黑进了研究所的系统，那个所谓最高级系统的防线只在那群人的手底下撑了两个小时便破掉了。
说什么最新一代智能系统的天花板，在他看来也没有密不透风的防线，现在不也让他们轻松找到漏洞，肆意妄为了吗？格里诺冷笑着，将破译完成的密码门打开。
巨大的水箱立在整个房间的中央，房间的冷光提供着一点光亮，说是黑暗的环境能让人鱼更适应些格里诺躲在阴暗中，看向水箱的眼睛是裸的贪婪。
只要将那人鱼的血液偷偷带给那群人，他便能拿到一大笔钱，到时候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水箱中，人鱼潜游在水中，四周漂着几只鱼类的身影，似乎是她的午餐。
她悄然缀在几条鱼的后面，然后伸出手将鱼贯穿拿在手中啃食起来，虽是如此，但十分赏心悦目。如此反复，水中的鱼越来越少，她解决完了鱼，缓缓游了上去。
水中弥漫着那几条鱼的血腥，在科研人员过来为她换上新的水之前，她是不会再游下来的。
格里诺隐在阴影里，一只手在终端的屏幕上划划点点，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他正又要催人，一个瘦削高挑的人影便提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格里诺斜了他一眼，抱怨道。
那人也没说什么，只向通往楼梯的门那里走，他抬起手，将腕间的装置对准电子门锁，那装置瞬间伸出几条数据线接入了锁的插口。
没过多久，门开了。
“别再抱怨了，把伪装器戴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人的声音粗糙沙哑，活像是裹了沙砾一般刺耳。
他长过眉毛的发下，一双阴挚的眼直直地瞪向格里诺，将他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格里诺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又骂了几句，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圆形物体，将物体用数据线连接在了终端的接口上。
几息后，他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他打开终端的前置摄像头，对着屏幕中自己现在顶着的脸发出啧啧的声音。
“有了这么个东西，我还怕那畜牲不听话？”黑发灰眼的女子在屏幕前露出一个说不出阴狠的表情，连顶着这脸的人看见了也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刻意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自然后，他才跟着那人上了楼。人鱼正坐在箱边的地面上，听见动静一转头便看见了“林郁秋”的身影，她脸上扬起了抹笑意，连眼睛也下手亮了起来。她微微启居，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她身后拿着箱子，一副采血人员打扮的男人。
人鱼：“……”她没有开口说话，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是不会说什么的。
她凝视着“林郁秋”渐渐走来的，停在离她半米远的身影，带笑的眸中罕见的染上了一层冰冷。
格里诺不知道林郁秋和人鱼之间是怎么相处的，那群研究人鱼的人口风比没经过处理的蚌壳还紧，想探点什么也探不出来。
因为害怕被那人鱼发现什么端倪，他只站在离她有段距离的地方，他可不想跟上次为人鱼抹药时一样被拍飞到墙上，那次他可差点醒不过来。
他打了个激灵，默不作声地将步子往后挪了一步。
提着箱子的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只从箱中拿出针头与试管，示意人鱼伸手。
人鱼没理会他，而是对“林郁秋”眨眨眼，她没有等来与往常一样的安慰。
格里诺看着人鱼望向他的目光，无由来地背后一凉，他咬着牙，对着人鱼点了点头。
他想他应该不会做错什么，既然不会做错，那他便不会被发现。
人鱼得到回答，将手臂伸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垂下头时，发现眸中又冰冷了几分。
男人动作很利索，没过多久便抽完了一管血，鲜红的液体在玻璃试管中晃荡着，让取到血的男人目光又炙热了几分。
格里诺大喜过望，他忽略了人鱼，径直朝那人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试管夺了过去，拿在手中，对着灯光看着。
原本贪婪的目光，在盯着这管物质时一下子暴露出来，甚至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疯狂。
“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找到它不老不死的秘密了。”格里诺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管来之不易的东西，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凝成实质，甚至连自己说出了声都没有发现。
另外一个男人也痴痴地盯着，眼睛里尽是对未来的幻想，垂涎着那不属人类的，人鱼族的秘宝。
两个沉迷在自我欲，望中的人并没有发现向他们靠近的人鱼，那人鱼悄悄靠近了两人，将格里诺手腕上的那个伪装用的记录圆盘拿了下来，扔到了水中。
“扑嗵……”圆形的机器掉入水中，只余下落水的水声和电火花的啪啦声，一个高价从黑网购来的伪装装置就这样不得而终。
两人僵硬地转过头：“……”
面无表情，亮出尾巴的人鱼：“……”
“啪——”伪装成采血人员的人被拍飞到了墙上，颤抖着手指着人鱼，良久才不甘心般无力重了下来。
“我，我警告你哈，我……啊——”格里诺话还未说完，便化作一道曲线在天中划过，最后掉在了刚被拍飞男人的身上。
男人浑身一颤，巨大的反冲力让格里诺被弹起，但男人还是没有逃过被当肉垫的命运。
短暂的混乱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倒在地上的两人没了声息。
人鱼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屑地转过了头去，重新又坐回了水箱边。
在科研人员回来后，从监控中看到这样的场景，又如何处理两人便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