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辉身上有股劲。
他长得普通,也不算好看,但那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忽闪忽闪的,眼神就显得特别真诚。
顾成琛当时对上他的眼睛,不自觉笑出了声。
只不过这一声有点冷。
应小辉被他这一声笑的浑身发毛。
顾成琛说那天自己出场之后,凑巧在路边遇到了应小辉受害,顺便救了他。
顾成琛问应小辉怎么报答他。
应小辉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他这个人知恩图报,只要顾成琛提的要求不是很过分,他想自己都能接受的。
顾成琛让应小辉去他的场子打拳,以后就成为他独自的拳手。
应小辉同意了。
应小辉这人心眼不多,人很纯朴,兴许是顾成琛一次的救命之恩,他恨不得涌泉相报,除了给他的场子专门打拳之外,还成了他的贴身保镖,助理,把他照顾的服服帖帖的。
后边钱赚的差不多了,应小辉又遇上了勤深,勤深说帮他一起创业,开个酒店经营。
应小辉打算帮顾成琛打最后一个月免费的拳,最后作为回报之后,就跟他道别说分离。
但他没想到,自己在向顾成琛提出离开的时候,顾成琛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应小辉不傻,听出了顾成琛的言外之意,是让他别走。
应小辉说,他们之后还可以再联系的。
不在他这里了,不代表着两人就彻底失联了。
顾成琛却说,应小辉要真走了。
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应小辉觉得对不起顾成琛,那天跟他说了很多心里话。
顾成琛却冷了脸,一声不吭,让他滚。
应小辉答应了勤深,所以离开了顾成琛。
但应小辉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再次遇到顾成琛,两人之间的关系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
勤深带着应小辉去了季成的家。
陈景的病好的差不多,可这人却还是一副病态的模样,依旧清瘦的厉害,脸色苍白的不行,跟片纸似的。
一吹就倒了。
应小辉看了心疼他。
陈景盯着应小辉眼中的泪光,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那块竟然隐隐作痛了起来。
应小辉都还没说一句话,看到陈景之后,眼泪“唰”的下,就那样落了下来。
陈景伸出手揩了下应小辉的眼角,为他擦拭着脸边的泪水,说道:“别哭。”
应小辉声线颤栗,对着陈景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陈景。”
陈景瞳孔微颤,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应小辉也不知道陈景还记不记得,只顾着一个劲的将他拥入了怀中。
“我不是故意的,我还是想跟你当朋友的,因为那时候我不想让顾成琛找你麻烦,我才说跟你绝交的。”
陈景不知道应小辉在说些什么。
但他的感觉却很奇怪。
陈景拍了拍他的背,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句,“没事的。”
应小辉将埋在他颈窝的脸露了出来,有些惊讶地问着陈景,“你都想起来了?”
陈景嗡动着唇说,“看着你哭,我也很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
陈景眼眶红了。
季成在后边催促了声,说道:“差不多了,可以走了,我说了,只见一面。”
陈景这时却开了口,问道:“可以让他们再陪我多待一会儿吗?”
勤深说,“才见了这么几分钟,季成,说好了,如果陈景愿意跟我们走,你不能再把他留下来。”
季成眼神一暗,挑着嘴角说,“行啊,我说话算数。”
语毕,季成还往陈景那个方向看了眼。
陈景看到季成往他这瞥了下,浑身一颤。
更像是警示。
也是,他答应了季成。
要说到做到的。
勤深对上陈景的眼睛,问道:“小景,季成对你不好吧。”
勤深的话没有半分疑问。
而是笃定。
陈景没有回他。
“跟我们走吧。”
勤深握紧了陈景的手。
眼眶一点点的红了。
陈景看着他的眼,眼神里没有半分虚假,满是真挚。
陈景嘴唇颤了下。
他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了。
但很快,陈景又摇了摇头,对着勤深说道:“我不能走,我要留在这,季成需要我。”
勤深不免生气,怒火冲冲地盯着季成看去。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了过去,拽紧了季成的领口。
“季成,你真不要脸,要不是陈景失忆了,轮得到你?”
季成用手扣紧了勤深的手,回问着,“那轮得到你?”
“说好了,他想不想走,都是他的选择。”
“他说不走了,你听不清楚?”
季成顶了下后槽牙,声音从齿间磨了出来。
勤深声音低了下来,问季成,“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这一问,让季成顿时哑口无言。
过了几秒,季成才开口说:“与你无关。”
“那我不可能把陈景放心交给你。”
勤深说完,便转身拉着陈景走了。
“跟我走。”
勤深的态度强硬中带着几分愧疚。
陈景犹豫不决,盯着勤深看了几眼,又望向季成那边。
季成站在墙边,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他朝陈景的方向瞥了一眼。
在那一秒钟的对视里,季成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微微低下了头,烟雾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他若有所思地问勤深:“人你带走了,到时候拿什么补偿我?”
勤深说:“这次合作的那块地,我的股权分你一半,够了吗?”
季成冷笑一声,说道:“勤深,我不知道你和段津延之间到底怎么了,竟然要为了一个人,对付别人到这个地步。”
说完,季成将烟掐灭。
他上了楼,连头都没回地说:“小景,你走吧。”
勤深把这次合作的项目让给了季成。
陈景回来后,应小辉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应小辉说:“都是你喜欢吃的。”
陈景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说道:“好香。”
但他没有立刻拿起碗筷吃饭,因为他没有这个习惯。
应小辉跟个大狗狗似的撑着脸,对着陈景笑眯眯的说:“快吃吧,这饭菜是特地为你做的,我和勤深都还不饿呢。”
陈景这才端起碗,开始吃了起来。
应小辉看了眼日历,说:“明天是你妈的忌日,陈景,我想带你回你的老家看看,怎么样?”
陈景一听到他母亲的消息,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他不免迷茫,问道:“我母亲,是多久之前去世的?”
应小辉叹了口气,回道:“几年前吧。”
不过他也不是很想去刺激陈景了。
所以也没多说。
隔天,陈景起了个大早。
应小辉开车带陈景回了老家。
勤深因公司有事,未能同行。
根据陈景老家的地址,应小辉驱车前往。
陈景的母亲去世后选择了海葬,这是她生前的遗愿。
她一生辛劳,临终仍在为陈景着想,只因坟地价格昂贵。
因此,她连一个坟地都没有留下。
后来,勤深在陈景的老家购置了一座坟地,为陈景的母亲建了一个坟墓,但里面并未安放她的骨灰。
应小辉带着陈景来到他母亲的坟墓前。
他指了指坟场里那座唯一的坟墓,说:“到了。”
陈景走到坟墓前,看着上面的照片,问道:“这是我的母亲吗?”
他仔细端详着那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暖,如冬日阳光,长相清纯又带有一丝妩媚,特别是眼角边的那颗泪痣,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陈景伸手抚摸着照片上的脸庞,久违地喊了一声:“妈。”
陈景总觉得对她有太多的愧疚。
祭拜完毕后,陈景表示想回家看看。
应小辉便带着他回到老家。
只见房子破旧不堪,霉迹斑斑,显然已很久无人居住。
陈景推开门,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嘎吱”声,灰尘扑面而来,他连忙呛了好几口,咳嗽起来。
“你先出去吧,我打扫一下。”
应小辉边说边把陈景推出了门外。
陈景说:“我可以跟你一起打扫。”
“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刚刚病愈,别折腾了。”
“体力活现在不适合你干,就让我这个糙汉来干吧。”应小辉回应道。
陈景这才听话地搬了条椅子出去坐着晒太阳。
应小辉则开始忙碌起来,提着水桶,拿着抹布,里里外外擦了个遍。
半天时间转瞬即逝,屋子终于被打扫干净。
陈景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最拐角的房间。
他感到这里很熟悉,尽管脑海中已没有相关的记忆。
看着房间里的布置,虽然空间狭小,但却很温馨。
破旧的书架上还摆放着他和母亲的相框。
陈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此时,应小辉已去镇上买了两份便当回来。
他在楼下喊道:“陈景,我买饭回来了,快下来吃。”
陈景托了托耳边的助听器,努力听着楼下的呼喊声,然后下了楼。
应小辉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夸赞道:“我去村头老人家那里买的,两份才二十块钱呢,没想到分量这么足,又好吃。”
几口下肚,应小辉就吃完了。
他问陈景:“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陈景回应道:“我想在这呆一段时间,你不是说这是我家吗?”
“你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应小辉问道。
“我也不知道。”
陈景回答。
应小辉知道陈景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现在心情宽慰了许多,人也变得圆润了些。
他不想扫陈景的兴致。
他说:“我等会儿跟勤深说一下,给你安排个保镖在这陪你吧,这样我们也放心一点。”
勤深手头产业众多,基本上一天要忙到晚,很少有空闲时间。
这次勤家企业回暖,应小辉主动提出帮他管理一些产业,所以也没什么空陪陈景。
陈景却觉得太麻烦了,连忙摆摆手说:“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应小辉担心季成来找陈景麻烦,所以仍有后顾之忧。
“听我的吧,陈景。”
“你现在又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一个人呆着肯定是不行的。”
应小辉劝说道。
陈景拗不过应小辉,只好答应了:“好。”
到了晚上,勤深带了个保镖来陪陈景。
应小辉见状便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陈景想去四周转转。
村口的大爷大娘见了他,如同见了瘟神一般。
“哟,这不是李秀香那个儿子吗?都好几年没见了吧。之前他妈死的时候都没回来过,怎么今个回来了?”一个大爷说道。
“你傻啊!之前李秀香死的时候,他正在监狱里坐牢呢,哪里能出来啊?不过他妈真是可怜啊!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供了个儿子上大学,结果没给人教好。品行不行,就算是上了名牌学校也没什么用啊!到头来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劳改犯。”
一个大娘接话道。
“他怎么还有脸回来?一个男人,男不男、女不女的。都是因为他,把我们这个村子搞得风气都不行了。”
另一个大娘附和道。
陈景听着四周的流言蜚语,一开始没以为他们是在说自己。
直到后边有个大妈朝他扔了个烂青菜,他才意识到....
原来真的说的是自己。
陈景朝大妈那边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你这个扫把星!被你看一眼都成晦气了!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大妈喊道。
大妈还想再扔个臭鸡蛋,但被前方的保镖握住了手臂,止住了她的动作。
“哎哟嘿!还打人呢!没天理了!大家快来看看啊!”大妈一下摔倒在地,开始撒泼。
陈景懵了,他指了指大妈说:“是你自己躺下去的,不是他推你的,别诬陷人。”
大妈却继续蛮横地说:“还敢狡辩,泼脏水呢!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景却不认账,拉着保镖的手跑了。
保镖说 :“你怕什么,我保护你。”
陈景耸了下鼻子,对保镖说:“再不走,他们可就要讹诈我们了。”
……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转绿。
段横川一下惊醒。
医生一脸疲惫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段横川拄着拐杖上前,急切地问道:“病人的手术做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