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川抬头望了望房顶,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他狠不下心撵爹和继娘一大家子出去,一方面他又觉得对不起亲娘,没能要回她留下的宅子和十六亩良田,就此让林家在桂花村彻底消失了。
等以后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他再和妻子商量,将来再生两个儿子,一个姓沈,一个姓林,不能叫娘和外爷一家就此断了。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
“水生,建青砖瓦房吧,林家的青砖瓦房我没替娘要回来,娘在下面一定对我很失望,人不能越活越回去,银子花完了,咱还能再挣,志气没了,就真没了。”
水生笑着安慰,“树挪死,人挪活,你和嫂子这么能干,分出去以后自个儿就有进项了,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宅子小,就两小间,全盖成青砖瓦房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我不但给你盖得漂漂亮亮,还得给省着银子花,你就放心吧。”
“那就辛苦水生兄弟了。”
“害,都是自家兄弟,谈啥辛苦,你不给我房子盖,我还没活儿干呢。”
二人相视一笑。
不是亲兄弟,却比家里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有人情味儿多了。
前脚确定盖青砖瓦房,后脚水生就帮着把两间半塌的茅草房推倒了。
沈青川毕竟不是真的断了两根肋骨,他根本躺不住,水生帮他建房子,他坚持到场陪着。
沈小棠看见娘在院子里捡豆子,连忙把簸箕拿开放到一旁。
“娘,咱都分家了,这磨豆腐的营生又没分给咱,你还捡个啥劲儿,水生叔去扒房子了,爹坚持跟了过去,咱快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不能叫水生叔一个人干寒了他的心。”
“对对,娘咋没想到呢,咱得去帮忙,晌午咱再管你水生叔一顿饭,不能叫你水生叔一个人作难。”
小玉迈着小短腿,乖巧道,“阿姐,我也去帮忙。”
“成,咱一起去。”
刘氏放下东西,拿了一套农具,拎着热水,娘仨一起往村西头老宅去了。
等到了地方,水生已经把半塌的老宅推倒扒得差不多了,老宅是破茅草屋,简陋得很,风吹日晒荒废几十年,扒下来的东西没一样能用的了。
看着院子里杂草丛生,有些都长成小腿粗的树了,沈青川犯了难。
“早知道就不摔肋骨了,换别处我也能下手干点啥。”
水生扫了眼周围,小声道,“青川哥,别乱说,免得传出去生啥变故,放心吧,就这两间宅子,我一个人足够了,你和嫂子早出晚归干了这么些年,趁着这些日子你就好生歇歇吧,等以后有的是活儿干。”
刘氏放下农具,连忙道,“水生说得对,院子里这些就交给我吧。”
于是她先帮着水生把推倒的泥砖和黑黢黢的茅草清出去,水生挖根基,她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小棠领着小玉抱着杂草一点点往外丢,她爹则围着院子干着急。
干了一上午,水生快速挖了一间房子的根基,刘氏也把院子清理大半,眼看快晌午了,她放下手头的活儿,准备回家做饭。
“娘,做饭的活儿包给我吧,你和水生叔喝点水歇歇。”
“你和玉儿干了一上午,定是也累了,就让娘……”
“娘,我干的都是些轻活儿,不累的,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做好给你们送过来。”
说罢,她便牵着妹妹的手跑出老宅回家去了。
沈家。
猛地分给继子那么多财物,孙氏气得着急上火,一夜没睡,饭也吃不下,憋了一肚子火气。
“人呢,都死哪去了,晌午了还没人做饭,都等着我喂你们嘴里啊?”
二房宋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不情不愿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娘,你消消气,后日就得去镇上送绣品了,我这还有一大堆没干完呢,要是再不快点,怕是交不上了。”
孙氏猛地一甩袖子,冷哼道,“你个懒婆娘,别找一堆理由推三阻四,不管咋说你们妯娌几个也得轮流做饭。”
三房开了房门,赵氏有些不满道,“娘,你现在就剩我们两个媳妇了,大嫂可是同咱们分家了,哪儿还有妯娌几个,就剩我和二嫂轮流做饭,我们两个手头都有活儿,这样下去咋吃得消啊?”
早知大房这么快分家,撒泼打滚也好,装苦卖惨也罢,也得不惜一切代价把小棠那死丫头过继过来。
现在好了,不但没人替她干活,连轮流做饭的都少了一个。
孙氏气得差点吐出一口陈年老血,“让你们两个轮着做饭是亏死你们了还是咋,以往都是老大家的做,小棠那个赔钱货不是四岁就开始做了吗,咋就你们两个会叫屈?”
宋氏和赵氏委屈得不行,觉得一大家子啥都指着儿媳妇干,同样是妇道人家,凭啥婆母就能啥都不干?
二人心生不满,对视一眼,开始一致对外。
宋氏撇嘴道,“娘,我们妯娌两个得绣花织布赚钱,你人还年轻,做饭也好吃,天天闲着也没啥事,不如以后你做饭吧。”
啥玩意儿?
儿媳妇都进门几年了,想让她一个当婆母的做饭?
“就是啊,娘,二嫂说得对,不管做多做少都是为了咱这个家……”
孙氏本就阴郁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立刻咆哮起来。
“闭嘴!”
“你们两个懒婆娘,这是做啥白日梦呢,竟敢开口让我这个婆母做饭,你们是真敢开这个口,信不信我叫老二老三休了你们?”
宋氏冷哼一声,“大哥闹分家,怕是等不及要搬出去了,以后咱们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全都指着我们两个女人干,岂不叫人累死,娘要是啥都不帮衬,不如趁早把家都分了,以后各干各的各吃各,也省得我们活儿没少干还要受窝囊气。”
孙氏听完顿时勃然大怒,“好啊,我说你们咋懒驴上磨,原是也起了分家的心思,想屁吃呢,我和你爹还活着,我看你们弟兄四个谁还敢再分家,以后谁敢再提,我一头撞死你屋前。”
说罢,她一屁股蹲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我上辈子是造了啥孽了,竟然摊上这样几个黑心肝,懒得生蛆,啥都要我自己干……”
沈老先生领着儿子孙子从学堂回来,老远听见就老妻在哭喊,当即快步进门。
“他娘,你这是咋了?家里发生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