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关着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样貌普通。
副官报告说,他之前是兵工厂的工人,现场爆炸的炸弹,也是他从兵工厂弄到的。
傅景淮翻遍他的资料。
没有一丝能与温瓷扯上关系的地方。
抬头朝他看去。
那人正透过牢房,满眼仇恨的盯着傅景淮。
傅景淮与他对视片刻。
问道:“为什么要伤她?”
那人回道:“她该死,她是申城银行行长的女儿!”
傅景淮疑惑蹙眉。
副官解释:“我们查到,他之前买过大量的政府债券。”
傅景淮:“债券的钱,不是都退了?”
再说,这跟温瓷什么关系?
副官:“他是借印子钱买的债券,想着能翻番赚大钱。退的时候,钱跟他买进的时候差不多,但是他那些印子钱利滚利,就还不上了。”
傅景淮乍然明白过来。
简直震惊。
问牢里的人:“你还不上钱,就把债算到她头上?”
那人理直气壮的道:“为什么不能算她头上?她爹骗穷人的钱,害得我们饭都吃不上,她凭什么过那么好的日子?”
傅景淮一股怒火顶在胸口。
简直要气疯。
骂道:“你他妈报仇前,就没查过,她爹早就不是银行行长了吗?现在的行长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她自己的爹还被关在牢里。”
那人愣住。
不敢置信的问:“什么?她不是申城银行行长的女儿吗?”
这对温瓷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比真冲他们来更令人难以接受。
傅景淮要进去打死他,被贺川死死抱住:“冷静,景淮,你冷静点儿,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洋餐厅的包厢里。
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时髦的女郎面对面坐着。
男人问:“那人靠谱吧?”
女郎红艳的唇勾了起来:“放心,他借了那么多印子钱,根本还不上。等追债的上门,只有死路一条。这时候告诉他,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会不去拼命吗?”
男人也笑了。
端起红酒杯,和女郎碰了碰:“合作愉快。”
女郎:“可惜,让她跑了。”
男人道:“没关系,一个又瘸又瞎的女人,就算不死,又能得到男人几分怜惜?被抛弃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又说:“二少帅,早晚会是你的。”
女郎:“借你吉言。”
少帅府里,自从温瓷回来了,冯曼曼和张乐颐就恨不能长在这里。
怕温瓷孤单,每天来陪她。
冯曼曼带了温瓷爱吃的小蛋糕,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你多吃点儿,我提前去了好久才买到的。”
张乐颐说:“我哥出院了,你不用担心他了。”
冯曼曼又说:“乐颐都顾不上管他哥,连阿川她最近都不问了,睁开眼就说要来看你。”
温瓷把蛋糕咽下去。
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总来。”
张乐颐:“我们平时也没事儿,就来陪你说说话。”
又说:“最近外面不太平,景淮和阿川肯定很忙,你现在书都看不了,自己待着多闷啊。”
刚说完,收到冯曼曼的眼神警告。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想找补,温瓷道:“要不,你们帮我看看报纸上有什么新闻吧?”
她现在最记挂的,是北平的战事。
王妈和朝云识字不多,不能帮她读上面的内容。傅景淮也忙,只能跟她说个大概,她又不好喊前面的副官过来。
冯曼曼刚要放下蛋糕。
张乐颐道:“我来。”
王妈和朝云也守在屋里。
闻言,忙把今天的报纸递了过来。
张乐颐接过。
开始一条条念给温瓷听。
北平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总统府还在垂死挣扎,有人支持总统府,公开谴责霍鸿元攻打总统府是“土匪行为”,不顾百姓死活。
也有人支持霍鸿元。
列举出不少总统府干过的“混账事”,指出以黎学林为首的总统府,无法带领国家走向革新强大的道路。
战争从地面上,转到了纸面上。
估计还要维持一阵子。
军医院的人来给温瓷换药。
乔汉斯也来了。
男人墨绿色的眼睛中,带着惋惜和怜悯。
等温瓷换完药,他才开口道:“你的病历,我发给了专门研究眼科疾病的朋友。他回复我说,你这样的情况,手术成功率很高。你别灰心,会好起来的。”
温瓷:“谢谢汉斯先生,让你费心了。”
乔汉斯:“温瓷,你是很好的医生,不要放弃。”
温瓷点头。
临走前,乔汉斯礼节性的抱了抱温瓷,道:“我和科室里的人,都在等你回来。”
这句话。
让温瓷瞬间红了眼眶。
他们离开后,方锦宁来了。
方锦宁这阵子总是心神不宁的。
元宵花灯节意外后,她给少帅府打了几通电话,温瓷不是不在,就是忙。
她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
干脆亲自过来看看。
跟门前站岗的副官说明的身份,问温瓷在不在?可不可以去见一见她。
副官不敢作主。
让她稍等,进门请示。
傅景淮刚好不在。
贺川在。
想到温瓷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瞒也没办法一直瞒下去,他亲自去把方锦宁接了进来。
客气的道:“我跟景淮是兄弟,我也跟着他喊您一声‘大嫂’吧。”
方锦宁惶恐。
贺川又道:“温瓷受伤了,您心里有些准备。”
方锦宁担心又重了些。
到了卧室门口,推开门,方锦宁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时,手里的东西“啪”的落地。
眼里全是心疼:“瓷瓷……”
飞快的奔向床前。
王妈和朝云诧异的望向贺川。
贺川朝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先出来。
两人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小心的退出去,关上了门。
温瓷听出方锦宁的声音。
扭头朝她望来:“大嫂,你怎么来了?”
她眼里没有焦距。
方锦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心一紧,泪水就滚了下来:“我说我最近怎么总担心,瓷瓷,你怎么伤成这样?”
温瓷感受到脸前气流。
准确无误的,握住那只煽动的手。
“已经没事了。”
方锦宁:“都看不到了,这还叫没事?难怪前阵子,大家都在传少帅府出事了,官兵到处封锁寻人。我都没想到,他们找的是你。”
温瓷摸索着帮她擦泪。
笑着道:“都过去了,我这不好好在这儿吗?别哭了。”
又说:“你空手来的?没给我带吃的?”
方锦宁忍着泪:“带了。”
一摸双手空空,才反应过来刚才掉地上了:“你等我会儿,我再去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