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在半空中停留了许久。
顾星阑不接,黎泰贺也不放。
“那个……”
角落里的医生垂着头,低声道:“病人的身体很脆弱,还是我来喂他吧。”
说完还看了一下黎泰贺的脸色。
“我来吧。”
黎泰贺没有任何架子,夹着食盒里的东西喂到顾星阑嘴边。
那块肉没有被咬下去,还是停留在半空中。
顾星阑不张嘴,微微皱着眉,“你是不是还要把我关在这?”
黎泰贺摇摇头,把筷子里的东西放回食盒,“今天本来想带你去庆功宴,可惜你提前跑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去完庆功宴还要回到这里,对吗?”
房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源头就在在黎泰贺那身莫名的气氛。
“对。”
黎泰贺刚点头,就有拳头大小的时钟飞奔过来,他偏过头,时钟“砰”地声砸在床尾的医生身上,把医生砸得痛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到地板。
门口的黎汪率先反应过来,几步的距离就跨到顾星阑旁边。
时钟是顾星阑扔的。
对方来势汹汹,顾星阑刚扔完马上就后悔了,连忙缩起脖子。
衣服的后领被黎汪拽起来,紧紧勒着他的喉咙,嘴巴顿时咳个不停。
“黎总,那个是……重要的研究对象。”医生从地板跪着爬到黎泰贺脚下,脸色苍白。
“走吧,现在去庆功宴。”
仿若无人般,黎泰贺起身,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至于床上的顾星阑则是被人拽起来。
这一次没有被抱着走,顾星阑双脚着地,踉跄着往前移动。
拽他后领的黎汪根本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顾星阑被拽得身上的白大褂都蹦开了扣子。
几颗滚下来的纽扣,慢慢滚到医生的膝盖边上,如梦初醒般,他连滚带爬地跑到黎汪身后。
但黎汪一个眼神看过来,医生就不敢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祈祷着下一次能全须全尾见到顾星阑,而不是残缺品。
——
不到两分钟,黎汪走到黑不溜秋的通道时,甩开了手里的人。
没有那道拉力,顾星阑因着惯性滑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鼻间慢慢涌入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雪松和薄荷相混,并不难闻。
暗沉沉的光线里,黎泰贺单膝跪下来,长长的领带滑落在膝盖边。
对方似是无可奈何,牵着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揉了两下,动作轻柔。
顾星阑的手,上面有灰,也有刚刚磕碰出来的伤口。
伤口没有愈合的痕迹,青青紫紫,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你既然不想把你身上的秘密告诉我,那我也没办法对你动用暴力的手段,不是吗?”
耳边不断响起吱吱声,地板轻微地晃动起来,很快,光线逐渐明亮。
顾星阑瞪大了眼睛。
他们所在的地方居然在转动,像旋转门一样,清晰地看到他们转到另外的通道里面。
黎汪处在黑暗之中,直到空间停止转动,明亮的通道里只剩下黎泰贺和他。
新的通道到处都是画,每隔一扇门就有一幅。
“起来。”
黎泰贺起身,淡淡地看着地板上的顾星阑。
明明人少了,只有黎泰贺在这里,但给他的惧悚比刚刚还瘆人。
顾星阑撑着墙,蹒跚地跟在黎泰贺后面。
越往里面走,通道越窄。
“吱”地一声,黎泰贺开锁,打开某扇门。
门里面飘出淡淡的沉香。
触及到桌面上那幅人像,顾星阑瞬间绷紧肌肉。
那是黎和泰亲生母亲的画,和上次黎和泰半夜发疯时拿着的人相,别无二致。
“进来吧。”黎泰贺背向他,自顾自地拿着开酒器慢慢撬开瓶塞。
红酒的馥郁慢悠悠,不断侵蚀着房间里的其它味道。
高脚杯里的液体尽数被黎泰贺吞咽下去。
顾星阑走近时,对方也倒了一杯给他。
他摇摇头,“不是去庆功宴吗?”
“换完衣服再过去。”
周围像是有轻快跳动的钢琴声,黎泰贺拉开柜门,指尖拂过那些衣架,目光锁定在其中某一件。
衣服拿出来时,顾星阑抽搐着眉角。
“给我穿?”
“给你穿。”
衣服有大片的镂空设计,除了重要的部位,该划空的全划了,用细闪的银链全连起来,像糖丝一样连着。
“这件大概只有你合适。”黎泰贺觉得不过瘾,拿着衣架的同时还往杯子里倒红酒。
红酒的香味实在醇厚,闻着味道就已经能想象到酒液自带的涩感。
“这衣服您就留着自己穿吧,鄙人恕不奉陪。”顾星阑转过身。
看不到的地方,黎泰贺捏紧了酒瓶,慢慢走到顾星阑身后。
房间没有窗,只有那幅被红布盖住的画。
“你要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身后冷不丁响起男人的声音,又痒又热,顾星阑捂着耳朵,屁股往前挪了几步。
墙上的红布被黎泰贺一把掀开,上面的灰尘抖落下来。
顾星阑早有预料地屏住呼吸,心想黎泰贺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不然怎么会把情绪明晃晃地外放出来?
那种兴奋感已经明显得他稍微看一眼就能被感染到。
墙上的画不是黎和泰的亲生母亲,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眉慈目善,独有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妩媚多情,可圆浑的瞳孔却添了几分纯真。
这是谁?
不如说住在这个房间的女人是谁?
他原以为住在这里的是黎和泰的母亲,但现在墙上这幅画非常大,又处在房间的正中央,像是在孤芳自赏,明显不是黎和泰亲生母亲的房间。
最主要的证据还是画里面的背景,是房间的布局,女人坐的地方也是房间里的沙发。
“她是谁?”
顾星阑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仅仅三个字,身后的黎泰贺突然掐紧他的后脖子,强迫他向上抬头。
目光里,黎泰贺笑得有些不自然,脸上僵硬得如同瓷面娃娃,尤其是喝了酒,两颊泛着轻微的红色。
“你觉得她和我像吗?”
伴随着这句话,顾星阑的脖子慢慢被收紧。
这是送命题吗?答错就要把自己的命搭出去?问题是他不管怎么答都有踩雷的风险。
“我觉得她很漂亮。”
顾星阑仰着头,对方钳制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黎泰贺身上。
“漂亮在哪里?”
“哪里都漂亮。”
两个人皆沉默了许久,只有呼吸声。
脖子的力度刹那间松开,顾星阑劫后余生地蜷缩起来,不断喘着气。
“算了,没意思。”黎泰贺淡道。
话音落下,顾星阑又被强硬地扒过身。
放在他面前的高脚杯盛着紫红的酒液,黎泰贺从兜里拿出盒装的白色粉末,一点点地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