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霞的迎接中,东方的地平线慢慢地溜出了半轮红彤彤的太阳。
小蓬莱岛岸边,柳伊思和叶辉并肩立定,与临行的李凡和邱悦告别。
他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并无太多要讲。
李凡对叶辉郑重地拜了拜,惆怅地道:“师兄,此番一别,却不知何时再见,也不必送了。”
叶辉执手回道:“你俩便记住,东海始终有我和伊思在,这里永远是你们避风的港湾。”
另一侧,邱悦牵着柳伊思的手,一起挑了个迷踪剑法的起手式。
二人相视一笑,任由淡淡的伤感随风而去。
远方的海平面上,一艘样式古老的双桅帆船一点点现身,威风凛凛的桅杆上挂着一面暗红色的小旗,用亮金色的丝线细细缝着“塔鲁”两个工整的大字。
整条船像幻影般发着红色的光,让人禁不住目眩神迷。
李凡纵目望去,赞不绝口道:“真是好船。”
叶辉也跟着欣赏道:“这船的岁数比咱们几个加起来还大……嘿嘿,谁能想到,余露竟是部落酋长的侄女哩。”
听他所讲,李凡错愕道:“是么?怪不得她能调动这般漂亮的大船。”
远远的,余露已站在船头上招手呼道:“哼哼,我这排面如何?”
她的笑容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已从红岩岛惨战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严有方站在余露身后,同样上下打量着船上的各式法宝物件,兴奋不已,到处指点询问。
船靠了岸,余露走下悬梯迎邱、李两人上船,一并同叶辉和柳伊思寒暄了一会儿。
严有方依依不舍地跟她下来,又拱手央求道:“余姐姐,好姐姐,便让我再送两位一段行程,怎么样?”
余露看透了严有方的如意算盘,撇撇嘴,装模做样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叉着腰喝道:“赶紧走,叶老弟还等你呢。”
严有方悻悻地踏上小蓬莱岛,背对余露扮了个鬼脸,倒把岛上的两位剑修逗得前仰后合。
四人遥望挥手,就此别过。
塔鲁部落的老船扬帆起航,李凡先是凑在余露旁边看了一通掌舵的操作,自觉没趣后又回归房间,久违地展开闭关修炼。
此行半月有余,自东海起,途经极北之地,至北洲而止,是余露族人通商的航线。
余露得知李凡和邱悦要往冰清宫走,便跟船长争取到了两个舱位。
长途跋涉最伤体力,两人为了养精蓄锐,欣然拜谢接受。
过了几天,李凡的修为逐渐稳固下来,强行突破时留下的内伤已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青龙戒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贮存灵力,这样一收一放、循环往复,他修炼的速度较寻常修士快上数倍不止,隐隐向炼丹后期靠拢。
在坚持练气的同时,李凡也没有放下“御风”的练习。
他每天仿照骆青的练剑方法,在甲板上操弄水珠,努力控制它们聚拢分离,有了很多心得和感悟。
勤学苦练之下,李凡的神风剑法虽然暂时不能达到骆青随心所欲的境界,但也实现了操纵自如的效果。
同李凡一样,邱悦一边靠着青龙戒吐纳运灵,一边钻研迷踪剑法和皎月剑法的配合,实力突飞猛进。
这日风朗气清,李凡推门出关,伸个懒腰,迎接第一缕晚霞。
周围的环境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偶有冰川,其上寸草不生,一片凄凉萧索之意。
倚着栏杆,李凡惬意地顺着阳光的方向极目眺望,遥遥看到了一座巍然矗立的古朴高塔,塔尖隐于层层云雾之间,仿佛直通星辰,神秘非凡。
他猜测此塔定有玄奥,顿时来了兴致,踏空而上,凑了过去。
可李凡刚起身,便被宗师喝止:“那是古神宫总宫,别靠太近。”
知晓了此塔的来头,李凡悚然一惊,想起过去种种,略有担忧地讲道:“宗师大哥,我记得你起初便是被古神宫搜寻,方才附于我的灵脉之中避难……后来万炎宗来犯,也有古神宫在暗中作祟。”
剑灵也陷入回忆,考虑少许,建议道:“路过古神宫,先把剑收起来吧。”
李凡依言收剑,用的就是初次见到宗师时学会的术法。
他盯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回想起少年时的段段往事,突然问道:“宗师大哥,你最开始是怎么到我家的?”
此问一出,宗师沉默了很久,终归还是直言道:“十二年前你父母遭受古神宫的追杀,在青渠村留剑之后一去不返……当然,他们也留下了你。”
剑灵提及此事之前,李凡从未见过父母,对亲情更没什么认知,原以为自己的父母是在青渠村土生土长的凡人。
现在得知了二人的修士身份,李凡只是淡淡地道:“噢,原来我也有过爸爸妈妈,还是值得古神宫惦记的人物。”
他说不清心里的滋味,低下头来,出神地望着徐徐波浪。
即使无法参透李凡所想,宗师也能从他的表情中推断一二。
在与李凡同行的日子里,宗师从没有撺掇李凡记恨古神宫,恰恰相反,它刻意地回避了许多话题。
宗师虽是剑灵,但却明白一个许多人类都想不通的道理。
一个人的仇恨太多,总归不是好事。
见李凡惆怅,宗师怕他道心不稳,再三犹豫后吐露道:“你父母是骆青的嫡传弟子,古神宫轻易奈何不了他们。”
它料想凭借李凡的机智,会立即猜透个中的关节机要,但他似乎根本没听到宗师的话,自顾自地发呆。
古铜长剑被术法隐匿,李凡便把玩着灵藤,用手指掠过木剑上的纹路,喃喃道:“呵呵,那可太巧了。”
恰在他迷惘之时,邱悦悄声靠近,与李凡并肩而立,享受着久违的清爽空气。
见到心爱之人,李凡刚刚的烦恼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感应到邱悦的变化,惊喜地讲道:“筑基后期?”
邱悦颔首道:“昨晚突破的。”
师姐修为进步,李凡比谁都高兴,当即逗趣道:“若是让叶师兄得知此事,非憋屈死不可。”
邱悦闻言,笑而不语,同李凡十指相扣,静赏海景。
望着若隐若现的落日和绚丽多彩的火烧云,邱悦吐出一口浊气,心情舒畅,随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凡翻了翻储物戒指中的纪年灵石,回道:“十月初八,我问过余露姐,大概还有七八天到极北之地。”
他见邱悦面色一愣,笑着补充道:“过两天便是师姐的生日,对么?”
邱悦被说中心事,奇道:“我可不记得与你说过。”
李凡轻咳一声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见李凡遮遮掩掩,邱悦强忍笑意,刮了刮他的脸颊,“切”了一声道:“你与本师姐有什么好瞒的?我看呀,某人八成是私下里找伊思姐问过了。对不对?”
被她一语道破,李凡老脸一红,听邱悦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人家的生日这么上心,是不是偷偷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气氛微妙起来,李凡咧开嘴“哈哈”一笑,有些尴尬地道:“本来是有的。但近来多事……”
邱悦见李凡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十分可爱,一边偷笑,一边装作不依不饶道:“那可不行。”
李凡流下几滴冷汗,灵机一动想出个下策,拍着胸脯道:“幸好我料事如神,作了两手准备。师姐想看么?”
第一次见到李凡如此扭捏窘迫的神态,邱悦正想再捉弄两句,未曾想他竟出此言,不由好奇地点点头道:“那是什么?”
李凡指了指嘴唇道:“我给你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我的初吻。”
这回却轮到邱悦脸红了,她扭过头去,柔声骂道:“无赖。”
李凡挠挠头,有些沮丧地道:“你不喜欢?”
他也知此举有点无礼,可见到邱悦的反应,还是懊恼不已。
其实邱悦怎会不喜欢?
可面对李凡直白的提问,她实在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结结巴巴道:“不行的,你我又不会亲吻……到时我要是不小心把你嘴咬破了,岂不糟糕?呃,或者咱俩鼻子碰上了,那也挺难堪的。”
她从那本《梦莲录》里看到的描写,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一番颠三倒四的话把李凡说得糊里糊涂的,他思来想去,一拍大腿,一本正经地道:“那好办,我先去找别人练练,保你满意。”
邱悦使劲扭了扭他的耳朵,笑里藏刀道:“你敢?”
李凡道:“我本想和师姐一起练习,可再仔细想想,那样我的初吻不就没了吗?”
邱悦无语,摇头道:“一派胡言,难道你和别人练,就不是初吻了?”
装模做样地思考过后,李凡叹道:“看来此事怎么都不能十全十美。好吧,师姐今年的生日礼物就是在下生平的第二个吻。”
他想了想,又道:“这个是不是该有配合的台词……像是互相叫对方的名字。”
关键时刻,李凡也开始从同一本小说里寻找参考的素材了。
他俩却不知,写小说的人未必就经历过书中的一切。
邱悦无奈笑笑,顺着他的思路分析道:“直呼名字的话有点儿生疏。”
“那还叫师弟师姐?”
“也不太好。”
想起那天偷听到叶辉和柳伊思的对话,李凡又提议道:“话说回来,伊思师姐让叶师兄叫她伊思,我看咱俩也该改改口了。”
话题越扯越远,邱悦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但她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能接问道:“怎么改?”
“悦儿。”
“不好听。”
“小悦悦。”
“太幼稚了。”
“宝贝儿。”李凡故意拉长了腔调。
“滚蛋。”
李凡只好作罢,摆摆手道:“那算喽,直接来吧,第一次练习……”
“现在?”
“嗯,现在。”
邱悦紧张地闭上了双眼,下意识揪住了衣袖。
“等等,我们要不一起倒计时吧,好有个心理准备。”
“哎呀,随便。”邱悦跺了跺脚。
“那就数三个数好了。”
一段心跳加速的寂静。
“等一下,从一开始数,还是从……唔唔。”
绝美的落霞下,两个剪影轻轻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