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也不知是被热得,还是被气得,眼尾泛起红,仍旧在推搡着他:“你松手,先让我起来。”
闻鹤没有说话,却将舒月搂得更紧,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抗议。
维持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后,闻鹤似乎感觉到困意,便说:“回府吧。”
他说话时声音略冷,听上去与平时没有任何差别,舒月便惊喜地询问:“你酒醒了?”
闻鹤咬了下她的耳朵:“我没醉。”
醉鬼才会说自己没醉,看来这人还没醒酒。
舒月感到头痛:“我们先回府?”
“嗯,好。”
他仍旧没有松开怀抱,而是直接将舒月抱起来,朝门外走去。
舒月慌张地踢了几脚,却只得到闻鹤不耐烦地“啧”声响起:“别乱动,安分点。”
挣扎无果,舒月只能认命地躺在他怀中,将面具往上推推,以免掉下去,让人看到自己的长相。
好在来衔春斋寻乐子的人不少,没谁会觉得这副景色稀奇,顶多是觉得闻鹤眼熟,才朝这边多看几眼。
倒是路过的掌柜认出了闻鹤与舒月,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
舒月羞愧地将脸埋进闻鹤怀里。
闻鹤被她脸上戴着的面具硌到,闷哼一声后,没说任何话,仍旧快步抱着她离开这里。
上马车后,闻鹤还是没有将她放下。
舒月不由认为自己是什么手感极好的狸奴,让他爱不释手,时不时举起来吸一口。
她的膝盖跪到铺着皮毛的座位上,调整姿势后,也懒得和醉鬼说话,隔着车帘吩咐道:“回府,记得让厨房做个醒酒汤。”
一行人回到府中,赶车的壮汉去了趟厨房后,给舒月带来了个坏消息。
“他们说林府刚送了个厨娘过来,是先前为你们做点心的娘子。”壮汉当时在门外等着二人,自然不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对厨娘有些好感,接着转述自己听到的消息:“林府送人时说她做的东西你们很喜欢,便将人送来,方便伺候你们。”
舒月想起那甜的腻人,除了卖相不错之外一无是处的点心,皱眉说:“这理由真够扯的。”
“你回去盯着,醒酒汤别经过她的手。”
免得她下毒。
邱梨的事情历历在目,舒月对林府送来的人自然毫无好感。
壮汉不知道她暗戳戳的想法,大笑着说:“蔓娘是做点心的,旁的不会。”
林府来的厨娘叫蔓娘,年方二十三,自称亡夫后卖身林家,原想求个安稳地方生活,却被林家转手送来。
她从其他下人口中听到了闻府最近死了几十号下人这件事,吓得小脸煞白,连声说自己才不会不守规矩,做主人家不喜的事情。
大概是她的模样太可怜,说话又柔声细语,透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劲儿。
两个时辰不到,就换来不少同情心,与府中众人相处不错,连舒月身边伺候的丫鬟,提起她的时候也有些偏袒。
舒月双手抬起,任由侍女解开她的衣带,听着她随口一问后,侍女喋喋不休说起的那些话。
“蔓娘是个好姑娘,只是人比较腼腆,不太爱说话。”
舒月早年在吃穿用度上受过苦,后来待遇变好,从未在吃食上亏待自己,她看似单薄瘦弱,但个头不算太小,看侍女时,刚好可以低头俯视她。
她垂眸打量侍女,轻笑着说:“是吗,既然是个好姑娘,就别让她做那些粗活了,挑个院子让她住进去,按照妾氏的份额养。”
等侍女为她换上轻便,适合在家穿的衣裳后,舒月看向铜镜里模糊的人影,随手摘下发髻间的簪子递过去。
她看似宽厚,柔声吩咐:“送过去,就说是我赏的。你也一起留下吧,既然不再是下人,就该配个伺候的人。”
侍女夸不下去蔓娘了。
她对蔓娘的好感是建立在同情心上,但蔓娘一跃爬到了她头顶上,那些好感瞬间转化成为恨意。
侍女迟迟不愿接过舒月的簪子,在她的注视下额头流出冷汗,跪在地上哭求:“奴婢想留在姑娘身边,求您不要将奴婢送给旁人。”
舒月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可笑,她弯下腰,拍了拍侍女的脸颊,轻声说:“觉得蔓娘被送来闻府太可怜?你如今也是被送人的可怜人了。”
她将簪子为她插好,随后站起身,回头看向窗边:“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也早点出发,毕竟府中夜里不点灯,道不好走。”
世道如此,蔓娘算不上可怜。
她那点单薄的经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换来那么多人的同情心,还说这是个可怜人?
怕不是可怜,而是心机深沉,手段不错。
可惜太浮躁了,居然刚进门就搞这些小手段,难道以为她会置之不理?
就算她不喜欢闻鹤,不喜欢闻府的生活,也不会容忍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恶心自己。
舒月又想起了衔春斋时,自己对那些歌女舞女的排斥,那份排斥源于她的父皇,源于她生活的皇宫。
她厌恶的事情太多,很难一一道来,但这不代表她会选择退让、容忍。
只要这些破事冒到她眼前,只要她还有能力去应对,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闻鹤不曾与她分房,如今回府自然还住在一起。
舒月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在挪到屏风后的太妃椅上坐着,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