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竟然把李婶的葬礼和顾叶二人的婚礼安排到了同一天。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毕竟有人办喜事,也有人办百事,就像有人新生,也有人离世一样,发生的时间相同很正常。
但问题是,顾长河和陈建国的人际交往范围有重叠的部分。
毕竟两人都在一个村子,且在同一个地质队。
这就难免让同时收到两个邀请的人,犯了难。
“顾啊,你放心,你铁哥们我是一定到你这来的。”王安一直往忙碌的顾长河身边凑。
顾长河惯常地不发一言,任他絮絮叨叨。
“你说这个李婶,怎么去得那么突然?我听说是在河边摔了?”王安看人不理自己,又转了个方向继续凑,“我原来也听说过,说好多人当时摔了检查不出什么来,过后可能会突然那什么。”
王安对死者是有尊重的,所以把那个字眼说得含含糊糊。
“你手头工作都做完了?还是工分挣够不用攒老婆本了?”有老婆的顾长河将碍事的人一扒拉。
“哎呦喂,有媳妇儿了可真是了不起,原来一副灭情绝爱的样子,哪个长得像花儿一样的姑娘来找你,你都黑着个脸。”王安冲机器上的铁片上来回照照。“你说,我这花容月貌风华绝代的,每天见人三分笑,怎么就没人来追求我呢?”
“可能是因为你对自己用的这些形容词不适合找个老婆吧。”顾长河面无表情道。
“嘿,我说你个顾长河,一般人跟你说话没长三四个心眼,都跟不上你说话的节奏,”王安一撩头发,“也就多亏了跟你说话的是英俊帅气的我,不然搁别人,都得跟累了。”
“你累还绕那么大弯子,”顾长河从工作中抬起头,“我知道陈建国一直在阴阳什么,但此事我问心无愧。”
王安夜放过那块亮铁片,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陈建国明里暗里就在说,他妈是为了帮老三才摔坏的,可你们去了医院却说不管,李婶这才气急攻心,不听陈建国的劝阻从医院里出来。而且,最终还是在你家门前酿成了惨剧。”
顾长河不仅觉得这事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还有理有据地论证:“从我家们前出的事就怪罪到我头上,那他从我门前走,怎么也没给我过路费?”
王安拱了拱手:“行,老顾,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不加掩饰暴露本性了,在下甘拜下风。”
“嗯,你从小就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才刚刚意识到。”顾长河面不改色道。
“对,我就是您小弟行了吧。”王安哼哼两声,“但是老顾,你不能清者自清,毕竟涉及到人命,如果在这上面有说不清的,对你以后也不好。”
顾长河听了这话,却莫名奇妙勾勾嘴角:“说得清。”
“你这笑的,咦~”王安搓搓胳膊,受不了地想离开,又忽然退回来,“老顾?”
顾长河啧了声:“好好说话,你一挤眉弄眼就十分猥琐。”
面对这样基于事实的评价,王安作为小弟只能忍了:“那什么,你和叶同志领证了啊?”
顾长河不理解地看向对面改为一脸油腻的人:“领了。”
“哦~”王安拖长调子妄图跟人会心一笑,“在去苏城之前?”
这也就是王安了,不然换别人顾长河肯定一脚踢出去。
不,换别人直接就不搭理了。
顾长河忍住已经蠢蠢欲动的长腿:“王安,我知道你话多,自从我话变少之后你就没人可以说话了。但,能不能别在我赶工作的时候嗡嗡嗡?”
王安欠欠的:“那你都知道我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呗。”
顾长河一言不发直接拿起了尺子。
王安立马往后一躲:“我说老顾你最近太狂野,你还想……画图啊?”
顾长河离开这几日堆积了太多的工作,谁能懂这种一边努力赶工还没有工分,一边还要忍受自己不能抬脚踹走的人聒噪是种什么体验?
重新确定了自己在顾长河心中独一无二地位的王安矜持地晃晃:“你跟我说说在苏城如何,是不是把那个恶毒的老巫婆狠狠教训了一番?”
“我没做什么,就是把苏烟雨卖国的证据交了上去。”顾长河专心忙着自己的事,“交的是我因为申奖而一直联系的官员,他家里有人负责相关工作。”
王安夸张地抱住自己:“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描述这么可怕的事情?苏家整个家都没了,这得是多严重的特务罪。”
王安凑近往脖子上比了个手刀:“这得咔嚓吧?”
“现在好像是用子弹了吧?”顾长河真心实意道,“直接用刀砍多血腥。”
王安撤回身子,往后坐到椅子边缘:“顾哥不愧是我顾哥,不在江湖依旧是个人物。”
“还有要问的?”顾长河继续用着无波无澜语气,“再不走我就和岑队长告状,扣你工分了。”
王安这就要撸袖子了,他嘤咛一声,伸出一只手,痛苦道:“不——老顾,我跟你兄弟情深二十余年,你不能这样对我……”
“……好好的,黑什么脸啊,我现在就走还不行吗。”王安不敢再有任何激怒人的举动,最大限度降低存在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再退后,然后撒丫子跑了。
顾长河无奈摇头,从工位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之于苏家,苏烟雨的下场,苏笙的下场,乃至苏继东的下场,早已尘埃落定。
顾长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苏烟雨来找他时,一反常态地维持不了淡定。
因为苏烟雨提到了一个人,顾乔年。
他承认,这些年,他对他的父亲一直耿耿于怀。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顾乔年在那时,知不知道,选择走上那样的一条路,会给整个顾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顾乔年是不是又明明知道,却还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其实有一瞬,顾长河很想问问苏烟雨,问问她这些年一次次做害人害己的事情时,有没有过对其他人的丝毫顾虑。
对她的丈夫,对她的儿子,甚至是对她无甚感情,只想从中获得利益的父亲。
如果说苏烟雨的所作所为是人心不足,利益驱使,那么顾乔年呢?
那个一直教导他要为人正直,自己也一直将此奉为信条的父亲,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