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死去后，黑夜教堂的多敏神父为她举行安息仪式。我们祈祷她能安息，诅咒那个为了钱财把她推下霍伊河的杀人犯……
在葬礼的那天，来了许多廷根的富人。他们为了某种社交礼仪而来，只是想套近乎，眼睛既不看墓碑上的文字，也不看周围铺满的鲜花，就在参与者的脸上来回巡视。
有几个人邀请我过两天去猎场放松心情，顺便谈谈生意上的事——他们把我宝贝女儿的葬礼当成了社交场，那种愤怒几乎让我失去了理智，多亏了夫人抓着我的手，才免得我当场对他们大打出手……”
墨丘利子爵面对着工厂的空地，额顶稀疏的白发被风吹起，随后很快像一团稀疏的水藻，萎靡地趴在了满是皱纹的头皮上。
他身上的腐烂“气味”短暂的加重了片刻，洛里安皱起眉头，耐心地听着这个老头的话。从年纪上判断，子爵是老年丧女，就像祥林嫂一样陷入了不断的自责与对他们冷漠的愤怒之中。
“最后道别客人的时候，一位先生来到我面前。说他受人所托，希望为我排忧解难，那个委托人知道我很快就要遭逢劫难，所以特意花三枚金币雇佣了那位先生。”
“委托人？”洛里安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一个已经躺在了坟墓中的人，我的宝贝女儿爱丽丝。”
墨丘利子爵叹了口气，眼中的悲伤像露珠一样慢慢凝聚了出来：“那个先生名叫林克，一名私家侦探。他说自己在丧礼的前一天收到了爱丽丝的亲笔信与三枚金币，信上说我很快就要面临危机，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但我的爱丽丝那时候已经死了啊……我太过思念她，以至于以为是她的鬼魂在保护我。”
“没猜错的话，他说的准备措施，就是工厂里摆放的那个仪式吧？”
“洛里安先生，你可真是冷静又聪明……”
墨丘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通常很少有人这么快反应过来：
“是的，后来值夜者们找到我，说那个私家侦探是某个秘密社团的成员。具体名字我不清楚，邓恩队长说那是为了我好。但总之他用爱丽丝名号欺骗我，以便在工厂内设置他那邪恶的仪式……”
谈及此事墨丘利子爵悲痛万分，干瘪的眼窝里似乎有泪花在打转。
但洛里安只信了一半，毕竟在子爵的话里，他只是个受骗的可怜父亲，值夜者怎么可能与市长一同勒令他出售工厂？
黑夜教会可不缺钱，不会为此随意处罚一名子爵。只能说明在这场骗局中，子爵先生自己也不干净。
但洛里安没法推测出太多东西，他只关心子爵先生身上腐烂的灵性是怎么回事，以及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以后工厂的运营。
“好消息是，那个侦探已经被逮捕了。”
墨丘利子爵擦了擦眼泪：“这段日子真像噩梦一样，如今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经营工厂了。将它们交给你之后，我会和夫人搬到间海郡，度过自己剩下的时间。”
墨丘利子爵的这番话不像是说谎，洛里安能感觉到他的灵性之中泛着一层阴郁的忧伤，看来的确还没从女儿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
出于好心，洛里安还是开口提醒道：
“你接触了隐秘组织，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最好还是不要大意。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公司职员被卷进了虚构的邪神教团之中，后来他被值夜者们救了出来，当时看起来同样一切正常。
但多年以后，他在办公室里毫无征兆地把自己掐死了。”
这个故事在原着中提及过，洛里安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顿时看到墨丘利子爵额头冒汗，满脸的慌张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捋着自己不多的头发，说：
“不……不可能吧……我听那位通灵者女士说我已经安全了。”
“我只是提及一种可能，没有太多根据。”
洛里安微笑着说。看起来戴莉已经检查过子爵的精神，但没有察觉到异样。
现在洛里安也是序列七了，而且还是极度精通灵性的悬命之人，所以才能感受到子爵灵性深处的腐烂味道。
“咳咳……总之，多谢你的关心。但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身体本来就没那么健康，顶多就是早死几年，不打紧。”
墨丘利自嘲地笑了起来，随后说道：
“洛里安先生，我们先把合同完成吧。”
洛里安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维娜。她露出微笑，对墨丘利子爵说：“请到那边的办公室。”
三人走进洛里安曾潜入过的那个厂主办公室，维娜从主桌抽屉里取出一叠合约，放在洛里安和墨丘利子爵面前。
“具体的条款我之前已经向两位提过了，没有任何修正，两位确认无误后签字即可。”
说完，维娜拿出一支笔。墨丘利子爵接过后也不废话，将合同翻到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是洛里安，他签完后维娜收回文件，到一旁去做后续工作了。
墨丘利子爵看着她的背影，扭头对洛里安说道：
“我听说维娜女士是金融市场的新贵，把工厂交给你们，我也算放心了。”
“的确。也许她比我更重要。”洛里安没有吝啬对维娜的赞美。
“啊，对了，有件事情也许你会想知道。在这之前我和一个造船厂有未完成的生意。”
墨丘利抬起手，说：“那笔订单也许需要你继续推进。放心，是一个赚钱的机会。他们来自普利兹港，背景相当雄厚，值得长期合作。具体的信息我会让人送到维娜女士那里。”
生意上的事情洛里安没太大兴趣，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墨丘利子爵就有了离开的意思。
洛里安送他离开，回到办公室后看到维娜正在查阅合同，脸色有些严肃。
合同是签好了，但对她来说挑战白刚刚开始，毕竟那些高级雇员们正在背后虎视眈眈，等着抓她的把柄呢。
“如果有人有意见，你告诉我。”
洛里安看出了她的顾虑，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的说道：
“我会亲自登门说服他。”
“说服……”
维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好了，我有其他事要做。这里就交给你了。”
洛里安没再废话，转身走向门外。
“先生要去哪里？”维娜好奇地问道。
“我去墨丘利子爵家里做客。”
洛里安摆摆手，离开了。
他有一种预感，之前的事情还没真正结束，而墨丘利子爵身上的“臭味”就像是老鼠露在外面的尾巴，背后牵涉着什么隐秘之物。
墨丘利子爵的马车从街道上缓慢驶过，而洛里安凭着脚力，很轻松地钓在了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