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魂珠渐渐停止转动,平稳的落在虔诚立的手中,白虎和朱雀的魂印一闪而动,散落在空中的黑气顿时消散无影。锋芒外露的玉清剑也逐渐失去了光泽,虔诚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是一棵失去生命的枯树。
“为什么?”龙女极其不解的问道。
虔诚立道:“她是第一个向我求助的孤魂,她的遭遇又是那样的凄惨,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让她消散在眼前。”
龙女怒斥道:“可是她已经被邪气侵蚀,早已不再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她可是妖罗的化身,是这苍魂珠中最阴邪的化身!”
虔诚立道:“我知道!正是因为她的娇弱才让苍魂珠中的邪气有了机会,如果我连一个少女都保护不了,又何谈去守卫这天下正道!”他说着,内心的惭愧与热血同时翻滚着,倘若他能早些领悟苍魂珠的真意,又怎么会让陈珊珊的魂魄被珠中邪气侵蚀。倘若他不能将这娇弱的少女拯救,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拯救天下万千孤魂呢。
龙女不解,她不知道虔诚立到底还在坚持什么,是自己能够完全把控苍魂珠,还是他有信心面对陈珊珊对他的袭扰。
虔诚立转身看着龙女,缓缓道:“龙宁,我希望你能明白,想要破除人与异类中间的戒心,绝对不是通过厮杀的方式来解决。”
龙女怔怔的看着他,忽然觉得刚刚自己内心里缺失了什么。
“她是第一个向我求助的孤魂,我一定要让她的孤魂重新进入轮回之道!”虔诚立坚定的道:“我相信,宣驰大神当年修炼苍魂珠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助长此中的邪气,而是将他们一一净化。既然苍魂珠已经选择了我,那我就一定会秉着宣驰大神当年的初衷走下去,让这世间的孤魂能有归宿,让那些险恶的孤魂得到净化。”
龙女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眸中忽然泛起了一阵仰慕的光芒,或许这正是他能够吸引自己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清醒的保持心中的善念与侠义。
满天的阴云聚集着,秋风潇潇洒洒的从山林中吹过,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糟乱的西舟山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变得平静下来,受伤的军士在帐中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双双明亮的眼眸中都凝聚着恐慌,猜疑,还有那份属于他们最后的勇武。
经过这次战斗之后,西舟山的秘密恐怕是再也藏不住了,大晔苦心掩藏多年的真相也要被公之于众了。苍狼王逃离了封印大阵,妖界的众生即将重返人界,那时他们这些冲锋在前的军士又该如何是好。
奇形怪状的妖怪,漫山遍野的哀嚎,奋起搏杀的身影,这些都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残影。或许他们早就想过自己要战死沙场,或许他们也想过自己能够荣归故里。但是,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大晔的军士,是守卫和平的第一道防线。
年迈的将军拖着负伤的身体,冰冷的雨水将他的铠甲打湿,那副笔直的身躯今日已有些弯曲,多年来他们从未见到过言文悦能有今日这般狼狈。一一巡视过后,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卸下铠甲,查看着自己的伤势,忍不住的叹息道:“唉,终究是老了!”
金胜光见他回到营帐里,急忙就带着药箱赶来,听到他在里面叹息,忍不住的笑道:“一把白胡子的人了,不老还能年轻咯!”
言文悦见到金胜光前来,起身相迎的笑道:“金大夫这是在取笑我不自量力咯。”
金胜光淡淡一笑,道:“那是当然了,都这样年纪了,还学着那些年轻人,没事就自己冲在前头,一点都不服老,这哪能行。”
言文悦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却又轻笑道:“哎呀,我要是像金大夫这样,当个医官就好了,免得一把年纪了还要上阵杀敌。”
金胜光笑道:“那好说啊,老朽收徒从来不介意年龄的,像将军这样能够稳下心来的将才,正是我想寻找的得意门生!”
说着二人哈哈大笑起来,金胜光一边照看着言文悦的伤势,一边问道:“段老头心里可是憋着些许愁事啊,你可知道?”
言文悦双目一睁,淡淡道:“他嘛,整日里不就是操心这些,操心那些的,好不容易清闲了二十年,这眼前又有诸多事务够他忙活的了。”
金胜光道:“你当我真不知道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可是一句都没有向帝君交代啊,从山上回来,就一直憋在大帐之中,谁也不见。显然是他又和帝君闹了什么别扭了,你没有前去问问?”
言文悦笑道:“你这老龙王,这是在套我的话呀,既然你都知道了,还在这里问我做什么?”
金胜光白眉一动,重重按在一块淤青上,道:“我要是方便多问,自然就去了,还要你说。”
言文悦眉目一动,忍着疼痛道:“既然你有不便,那就无需多问了,日后他自然会向你解答。”
金胜光白了一眼言文悦,收拾着药箱道:“哼,你们两个绝对是知道了什么,就是不愿跟我说!”
言文悦看着金胜光几百岁的人了,现在还像一个三岁的孩子闹着脾气,忍不住的笑道:“金大夫啊,你这行医的把式可是没得说,不过这好奇的心思可是该收一收啊!”
二人谈话之间,忽然听到帐外轻咳声起,言文悦急忙起身,见到李宏毅走了进来,二人纷纷跪拜在地。李宏毅看着言文悦身上的伤势心里不禁阵痛,赶忙扶起他道:“五郎快起,你这受了伤就不必再行此大礼了。”
言文悦满不在乎的道:“嗨,这点伤势还不算什么,要再年轻个几岁,药都不用上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金胜光,金胜光也是很知趣的道:“老朽已为将军上好药了,这就告退了。”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营帐。
李宏毅瞟了一眼金胜光离开的身影,道:“这位就是段玉良从妖市请来的名医?”
言文悦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李宏毅点点头,神情失落的坐在凳子上,道:“五郎快坐,朕有话想跟你说。”
言文悦拜首道:“谢陛下。”说着就坐在一边,道:“不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李宏毅叹了口气,道:“唉...叫朕如何口呢?”他皱着眉头,甚是苦闷的看着言文悦道:“你知道段玉良那老小子,在洞中跟朕说了什么话?”
言文悦自然是知道,但是看着李宏毅那副苦闷的样子还是装的毫不知情,道:“还请陛下明说。”
李宏毅想起段玉良在洞中质问自己的情形来,心中的怒火就压不住的往上窜,道:“这老家伙竟然怀疑是朕的暗影护卫里潜藏了妖孽,这才让西舟山的将士没有防备。”
言文悦道:“禀陛下,这点末将也有怀疑。”
李宏毅道:“是是是,这点确实可疑,但他总不能直接认定就是朕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
言文悦急忙起身跪拜在地,道:“请陛下恕罪,定是他一时迷了心智才胡乱说话,请陛下切莫怪罪!”
李宏毅怒气难消的道:“哼,朕要是跟他计较,早叫人砍了他的脑袋了!”
言文悦听到此话,缓缓抬起头来,道:“陛下,段玉良为了重建玄机堂之事已经是煞费苦心,如今西舟山又遭袭击,苍狼王被妖孽救走,他的心中一定是明光全无,暗淡一片,还请陛下日后多多宽容,莫要因为他一时气话而伤了龙体。”
李宏毅叹了口气,道:“唉,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他就不能体谅体谅朕的难处吗?”说着,他的面色更加愁苦,道:“说起玄机堂来,朕更是有口难言,他在帝都中没有组建起玄机堂来,竟然怪罪是朕泄露了旧档机密,这才让他无法找回原来的那些玄机堂旧使!”
言文悦这话没有往下接,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李宏毅。
李宏毅见他没有答话,心里不禁琢磨着眼前的这个言文悦也不是当年的虎头将军了。此时他若帮段玉良说话,那就代表着他也在质疑自己,若是帮自己说话,那就是敷衍圣听,更会引来自己的猜忌。只有现在这样,默不答话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按照以往言文悦的性格一定会在前面两者中做出选择,恰恰他选择了第三种,这就让李宏毅心里更是猜忌了。
“朕已在他面前承认了当年解散玄机堂确实有些唐突,可是他还是在后面追问个不休,非要问出我是谁泄露了玄机堂的旧档。”李宏毅喋喋不休的道:“要是朕能够知道是谁出卖了这些机密,又怎么会不告诉他呢,还要等到他选择重启玄机堂的时候让他自己发现呢?”
李宏毅看着一言不发的言文悦低着头,心里默默念叨着:好你个言五郎,竟然也学会了在朕的面前摆城府,看来今日朕是留不住这两位多年的好友了。
言文悦听着这些话背上的冷汗如雨落下,想不到段玉良在洞中竟是如此不留情面的直言对话,这叫他如何来面对诉苦的李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