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灵犀后，赵熙川并未回偏厅，而是直接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内，安王沐熙诚早就在内等候。
两人相顾无言，时间似是在此地凝固，他们坐在椅子里，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许是赵熙川之前装傻时说过太多蠢话，待他恢复正常后，除了在陆灵犀面前，赵熙川话会多一些。
其他时候，他都是一个人静坐在某处。
就像此刻，他安静地坐在红木龟背椅内，安静地等着安王开口。
这是他和安王一贯的相处模式。
沐熙诚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最后一丝耐心被磨尽，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
“我看你就是被陆灵犀那丫头给迷晕了脑袋，什么都依着她！”只要一提到陆灵犀，沐熙诚心底就涌出一股无明火，他不能说陆灵犀所做作为是错的。
他甚至在某些瞬间会被陆灵犀所言所语给吸引。
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成为陆灵犀这样的人。
在他的认知里，像陆灵犀这般的理想主义者蹦跶得越高，死得越快。
见赵熙川又不说话，安王心底怒火烧得更旺，“你在她面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一个字都不往外蹦了？”
对上赵熙川那双透着丝丝疑惑的深邃黑眸，安王抬手，“打住，我不想听你回答。”
“你现在这性子怎像姑娘家一般别扭？”
安王听后，脸色立马铁青，“赵熙川，你不开口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咱说点正事。”赵熙川很是无奈地摇头，他突然发现，安王的性子同陆灵犀的性子有异曲同工之处，明明是此前毫无交集的两人，性格怎么如此之像？
难道他就是与熙诚在一起久了，才会对灵犀情有独钟？
不！
这不可能！
赵熙川立马摇头，将这恐怖的想法自他脑海中剔除。
“你什么意思？”正欲开口的安王沐熙诚，不满地瞪着赵熙川，“你要是不想同本王聊‘卖官女’案的事情，本王走便是！”
“走什么？”赵熙川根本没意识到他有惹到安王，“马上都入冬，你这脾气怎这般火爆？让你府里的人多给你煮点荷叶菊花茯苓茶，去去火。”
“你少气气我便好。”
安王懒得再同赵熙川计较，“说正事，你不能派人去接应安绮山她们。”
“本王已经答应灵犀。”
赵熙川阐述着他的理由，“安绮山是灵犀的好友，她若是出事，灵犀定会自责、伤心。”
他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他更不能容忍灵犀这样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更何况灵犀揭发“卖官女”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想帮他。
“哪怕再危险，本王都不可能坐以待毙。”
“你在祥福县的举动已经得罪了不少皇亲，若是再牵扯进‘卖官女’案中，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都无需父皇出手，你便会被黎国的诸多世家联合打压。”
“你忘了，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赵熙川不答反问，“你觉得，本王被黎国的贵胄、士族联合打压，最高兴的人会是谁？”
“灵犀与本王的婚事国都城内还有谁人不知？那日朝堂之上，久违登朝的母后重登大明殿，为灵犀撑腰，你觉得，本王如今什么都不做，便能洗清那些人心底的疑惑？”
他们只会觉得他是一个窝囊废，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的窝囊废。
就如同七年前，他无力自保，亦无法保护母后，唯有在母后的羽翼下装疯卖傻，求得一线生机。
如今，他已经弱冠成年，难道还要躲在母后、灵犀为他划定的安全范围内苟延残喘吗？
“熙诚哥哥，如果我注定走不到最后，那我亦要将这条路上的荆棘全都斩断，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赵熙川的最终目的从不是登基为帝，他要的从头到尾都是毁灭。
摧毁那些曾经背信弃义的小人。
摧毁那令他身不由己、只能永坠黑暗的身份、帝位。
摧毁这个令人作呕被世家、各种利益盘根错节的欲望之都。
唯有如此，他方能安息。
“我心从未有过任何改变。”赵熙川黑漆漆的眸子里燃着令人炽烈的光芒，“我迎娶灵犀，钟意灵犀，但这并不影响你我当初的约定。”
这不是赵熙川第一次同沐熙诚坦言，更是最后一次。
“熙诚哥哥，你比灵犀年长许多，往后都是一家人，莫要一直与她斗气。”
沐熙诚重重叹息一声。
赵熙川难得一口气同他说这么多话，倒是让他激动了一回。
结果……
说半天，到最后，还是为了陆灵犀那个女人。
“你终有一日会毁在陆灵犀那女人手里。”
“就算如此，我亦甘之如饴。”
“你没救了！”
赵熙川点头，眉眼舒展，深幽的黑瞳内透着点点柔光，薄唇微微上扬，“熙诚哥哥，等你遇到那人时，你便会明白，为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哪怕是死！”
“可本王要的是你活着。”
安王终于寻到赵熙川话中漏洞，今日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那他也不介意再说得明白些。
“如果有朝一日，陆灵犀的存在会危及到你的生命，我定会将她除之而后快，哪怕你从此会记恨上我，我亦会这么做。”
这还未嫁入靖王府，便事事自作主张，为川弟引来诸多势力猜忌与矛盾，这要是嫁入靖王府还得了？
但安王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此刻他出手阻挠他们两人的婚事，只怕赵熙川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两人眼神都无比坚定地瞪着对方，不甘示弱。
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安王忍不住先开口，“黎将军与‘卖官女’案并无干系，父皇将黎家千金与那唐莹一同嫁入安王府，一是为了帮本王巩固朝中势力，二是给黎将军的补偿。”
“毕竟，那高大墩不仅害了唐姑娘，也差点还得黎姑娘清誉受损。”
“父皇为了安抚他们，以及一干受害的官员女眷，这才下令命我秘密毒死高大墩，以平息他们的怒火。”
赵熙川冷眸微凝，脸上笑意尽散，“难道你就从未怀疑过‘卖官女案’与沐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