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如碧,烟波浩渺。孤舟一叶,人影数点。
以这叶孤舟为分界线,一边是一水荡漾的深绿,另一边是纯澈的深蓝;一边是残存的生机,一边却是沉沉死气。
这幅奇异的画卷背景之下,一个人愤怒的提着另一个人事不知的人放声大骂,周围的人麻木不仁望着这一幕。
司徒昭骂的累了,终于放弃了,丁冲依旧没醒。
曹驰目光游移,小心翼翼道:“即便丁大哥是清醒的,这种局面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吧。”
“这人头看来不像是心魔。”
李子鸿补充道:“似乎和凶兽也没什么关系。”
司徒昭冷笑:“丁冲之前也没说自己是凶兽天敌,心魔克星。”
“是啊。”李子鸿悠然道:“这家伙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每每有令人惊喜的表现。”
“有他在,似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曹驰道:“有丁大哥在,我们肯定不会这么惨。”
“也许吧。”李子鸿苦笑:“可是他这个人太让人琢磨不透了。你很难想象,奇迹和毒瘤这样截然相反的词会出现在同一个身上。”
万少宗道:“我们停留在这儿,是为了等丁冲醒来?”
司徒昭瞧了他一眼:“是这样又如何?”
万少宗来回踱了两步,神色有些怆惶又有些不耐。
“那样太被动了!”
“难道没有丁冲我们就寸步难行?没有他我们就得死在这儿?”
“你们把他看的太重要了。”
“他是自己变成这样的,并不是因为战斗所伤。”
万少宗越说越来劲:“说句不恰当的,他就是一个病人,甚至比我们都不如。”
“他就是一个累赘。”
听到此处,闭目养神的崔斌猛然睁开双眼,精芒暴射。
怒道:“你说什么!”
万少宗为其气势所慑,语气不禁一滞。
“我只是说出了实情。你又何必生气。”
曹驰双目冒火盯着万少宗,厉声道:“实情就是你在放屁!”
“你这种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人,也配提丁大哥的不是!”
司徒昭冷道:“这里没有累赘,任何人都不是累赘,这种话谁也不准再提。”
崔斌冷冷一哼。万少宗悻悻然道:“不提就不提,我又没有怪罪谁。”
小船出现了轻轻的晃动。此时只有李子鸿拿着清福扇操纵小船,众人都将目光望向了李子鸿。
李子鸿无奈道:“水中洋流的速度几乎增加了一倍,以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让它停在原地。”
司徒昭笑道:“简单,那就再加一个人好了。”
司徒昭又取出一柄清福扇扔向万少宗。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万少宗十分不情愿接了过来,嘟嘟囔囔道:“你也就只会安排我,我就一卖苦力的命。”
司徒昭微笑道:“如果你这种事也做不好,那你也只能是个累赘了。”
话语轻淡,威慑力却是十足,众人似乎都认同了这个意见。刚才听到累赘就炸毛的崔斌,一脸的无动于衷,目光却不善的在万少宗身上扫来扫去。
万少宗浑身毛孔犹如针刺,惧意大生,抄动清福扇。
司徒昭笑道:“这里就只有你精神充足、活蹦乱跳,这件美差可非你莫属。”
万少宗铁青着脸:“那我可要谢谢你。”
司徒昭笑的像个好好先生:“不用谢,这点小事算什么,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伙伴,本就应该互相照应。”
“我照应你八辈祖宗的亲娘舅。”万少一边抄桨,一边恶毒的想。水色碧绿犹如明镜,无风无浪,映出他的模样有些扭曲。
司徒昭又道:“我知道你很害怕!”
万少宗听的一惊,清福扇都慢了下来。
“其实大家都害怕,但我们不能因为恐惧而乱了自己的方寸。”
万少宗故意不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司徒昭目光定定望着他。万少宗示弱一叹:“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害怕了。”
司徒昭望向分界线的另一边,那些古怪的人头们数量少了一大半,如黄昏的群鸦一般游弋,海水殷红如血。
“这里看似危险,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司徒昭问道:“不会有人以为,这里的凶险就仅是这些人头吧。”
“如果真是这样,死在心桥上的那些人实在太冤枉也太不走运了。”
“前方不知道有怎样古怪的玩意儿等着咱们呐。”
司徒昭口气很轻松,但是众人的心就像这艘孤零零的小船在海上飘啊飘飘啊飘。
“现在咱们个个带伤,与其轻易涉险,不如先做休整。”
李子鸿叹道:“可惜留给我们休整的时间并不太多。”
“进入秘海玄境,感觉自身仿佛成了一枚棋子。不管你愿或不愿,都会被一支无形的手推着向前走。”
司徒昭淡淡一笑:“这是一只什么手,是命运吗?”
李子鸿怔道:“或许没那么深刻,我说了这只是感觉。”
司徒昭打了个响指:“那就是了,我辈修行,连命运都不放在眼里,又担心什么幕后黑手,你呀,只是被暂时的凶险动摇了心智。”
李子鸿凛然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失态了。”
司徒昭道:“大家该疗伤疗伤该吃药吃药,抓紧时间。烂梨子,你要是顶不住了吱下声,我和曹驰随时顶上。”
李子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司徒昭望了望沉睡中的丁冲,心道,希望在这期间,这家伙能醒来就好了。
虽然司徒昭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众人的核心,但是他深知,他没有丁冲的实力,自然没有压服众人的资格。他们这个小队缺少了丁冲,就好像船缺了龙骨,风浪稍大随时会倾覆。
丁冲并不是一个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自从他修习极阴魔道之后,这扰人的梦境从来就没有停过。
一个人不但要在扰扰攘攘的现实中挣命,到了梦里还要疲于奔命。丁冲虽然活出双重人生,但更多的是感觉自己遭遇了双重悲剧。
奉魔化煞,无上法门。往来不绝,方证修罗。
丁冲在逼于无奈之下,终于进行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这是一个唯一可行的方法,也是一个开创性的举动。辰师的主动消失,大概也是对这一方法的暗示。即便他是一族之长,即便他是修罗族史上最杰出的天才,对于丁冲的这一尝试也提不出半点建设性的意见,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经验与认知。
丁冲心道,我只想低调修行,像个普通弟子一样循序渐进。奈何时势偏偏不让自己走寻常路,一次逼一次自己做天才。辰兄啊辰兄,只怕你这最杰出天才的称号要让给区区丁某人了。
丁冲心情不爽之余,又有些微微的满足感。
不爽是因为这极阴魔道练的太遭心了,受虐程度丝毫不下于超越蛮身境;至于满足,因为他的尝试已经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