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黔州的一座小城镇里,一条街道上坐落着一座普普通通的医药馆。
馆内,叶枫易容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稳稳地坐堂看诊。
几名小厮在前堂往来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已恢复如常的萧景禹,经叶枫巧妙易容后,正在调剂柜台前,略显生疏地称量、分包药材。
整个医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众多患者慕名而来,使得这里一片忙碌景象。
萧景禹抬眸望向正在为病人把脉的叶枫,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越发觉得这位救命恩人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回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对他满心的防备与警惕,如今竟觉得颇有些可笑。
曾几何时,萧景禹也一直自诩为心怀天下的皇子,满心都装着大梁的江山社稷与百姓的福祉。
可前些日子,跟着叶枫深入普通百姓家中走访后,他才惊觉,自己以往竟是那般目下无尘。
曾经,因被奸人设计蒙冤致死而在心底燃起的熊熊仇恨之火,此刻竟也悄然间没了那般灼人的热度。
他渐渐意识到,百姓们所求的,不过是能安稳活着,而这简简单单的“活着”二字,于他们而言却是如此艰难。
直至如今,他依然不太清楚叶枫这位恩人究竟有何打算。
然而,在这一天天忙碌的医馆生活中,他竟不知不觉间,不再纠结于自身过往的得失荣辱。
叶枫为眼前的病患诊断完毕,抬眼看向药柜那边,发现萧景禹又在走神。
他在心底默默与团子交流起来:【你这法子靠谱吗?】
此时的团子,已经能够控制身体做出一些简单反应了。
不过,他们二人的交流,依旧是在心神之中进行。
【那当然靠谱,我这可是有精密计算依据的。
像他这种遭遇重大变故、人生落差巨大的人,就得让他见识见识比他更困苦的人。
再者,给他找点事做,让他无暇胡思乱想。】
叶枫瞧了瞧身后排起的长队,无奈之下,只得认命地请下一位病人上前,同时在心中对团子说道:
【可你瞧,他不还是在那边走神。而且,你让我带他去看贫民窟的人,这反差是不是太大了些?
咱是不是该先带他去看看普通村民的生活?】
团子语气笃定,信誓旦旦地回应道:【不会的,宿主,你得信我。越是悲惨的场景,越能触动他这种出身优越的天之骄子。
况且,宿主你选的这个地方本就是流放之地,哪有什么普通村民?
大多都是被流放的犯官家属。那些没本事的,基本都死在了流放路上。
即便有幸活到这儿,也只能沦落到贫民窟,艰难度日。
但凡能在这儿安家落户,过上所谓普通村民生活的,哪个不是在京城或是其他地方还有些人脉关系的。
他们的生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有什么能真正触动这位爷的?】
叶枫回想起先前御剑飞行时,用神识感知到的当地情形,一时沉默不语。
可看着萧景禹那生涩的配药动作,他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再次与团子说道:【
团子,你说咱们让他干这种配药的活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他好歹也算是主角团的白月光啊。】
团子闻言,顿了一下,才略显艰涩地回道:【放心吧,宿主,他以后估计也做不回皇子了。提前感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没坏处。呵呵……】
叶枫听出了团子话语里的心虚,继续说道:【团子,咱们应该不缺钱吧,让这位爷给咱们打工,我心里总有点罪恶感。】
【又不是一直让他干,这不是顺便能打响咱们医馆的名声嘛。更何况,这不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嘛。体验体验人生,也挺好的。】团子故作镇定地回应道。
【行啊,先这么着吧。】叶枫满心无奈,只能暂时按下此事,继续专注于手头的诊疗工作。
到了午间,团子提着饭盒来到医馆。
一进门,便瞧见萧景禹正手忙脚乱地包着药材,动作十分生疏。
团子赶忙上前接手,把手中的饭盒递到萧景禹手上,说道:“七哥,这儿交给我,你先去吃饭吧。”
萧景禹看着团子熟练的动作,嘴唇微微抿起,最终还是提着饭盒,转身往后厅的休息室走去。
没过多久,叶枫也来到了休息厅,笑着问道:“七哥,感觉还适应吗?”
萧景禹微微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病。”
叶枫拿出筷子,解释道:“百姓生活艰辛,很多人都看不起病。咱们这儿义诊,自然会吸引众多患者前来。
况且,黔州是流放之地,几乎没有医师愿意来,时间久了,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萧景禹看着叶枫略显疲惫的神情,忍不住说道:“可是,你的义诊只是一时之举。
等你离开后,这里的百姓还是会回到从前的日子。你的义诊只能解一时之急,并不能真正帮到他们。”
叶枫听闻萧景禹这番言论,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七哥,你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心怀天下啊。”
萧景禹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低声说道:“让叶先生见笑了。”
“不,你的想法没错。不过,你还是犯了个错,这也是导致你之前落得那般下场的原因。”
叶枫凝视着尚且年轻的萧景禹,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有句话说得好,在其位谋其职。你觉得作为太子,该学些什么,做些什么?
你太过正直、太过君子了,适合做一个大臣,却做不了一位太子,或者皇帝。
还没学会走,就急着跑。
你以太子之身去挑战皇权,更何况,此时的你都还不了解你父皇是怎样的人。
阴谋诡计、党权争斗,你可以不屑用,但不能不懂。
你还没掌握帝王权术,就去抨击当今皇权使用不当,不觉得自己也有不妥之处吗?
你还没能力制定规则,就想惩罚制定规则之人,这能不付出代价吗?”
叶枫见萧景禹似乎又陷入了沉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去继续为病人诊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