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梨在脑子里面搜索了一下这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在姓名库里面找到了她的名字。
她伸手戳了戳宋南珏的手肘,“南珏,后面那女生好像是你堂妹,宋吟姒。”
宋南珏刚刚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后面那人是宋吟姒了,就是她那不学无术的好堂妹。
“嗯,是她。”早知道宋吟姒会来,她就不来了。
倒也不是宋南珏怕她,只是这宋吟姒实在是太跋扈了,关键是跋扈就算了,她这脑子也有点问题。
宋南珏平生最讨厌和脑子有病的人说话了。
宋吟姒刚叫价完,身子就微微前倾,“堂姐,没想到你还敢来这里?这儿怕不是你这种穷人能来的地方吧?”
她早就猜到宋吟姒会奚落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参加拍卖会。
在这里和宋吟姒起争执,实在是有点掉份儿了。
可是坐在旁边的谭梨可忍不了,谭梨天生脾气就有点暴躁,虽说现在经过社会的毒打后,收敛了不少,但是她骨子里面的东西还是没那么容易被磨掉。
她转过头去,“宋吟姒,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啊?论资排辈,南珏是你堂姐,你再怎么样也得放尊重点吧?还有,谁规定拍卖会只能让有钱人进来了?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在这儿,你今晚就回去让你爸把拍卖会包下来呗。”
宋吟姒被她怼得一时哑口无言。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宋吟姒之前似乎在哪个地方瞧见过她,“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四线明星谭梨吧?在娱乐圈闯了五年多,都还只是个四线明星,我劝你还是洗洗睡吧。”
谭梨天生免疫这种言语伤害,“纠正一下,我是二线明星。还有,我现在才24岁,还有的是时间去闯呢,就不劳宋三小姐你费心了。”
宋南珏听见谭梨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啊,我们谭梨还有大把时间去慢慢闯呢。”
宋吟姒的重点并不在前半句上,而是在那刺耳的“宋三小姐”四个字上,“宋三小姐?谭梨,你睁大你的狗眼给我好好瞧瞧,我现在是宋家唯一的大小姐。”
谭梨笑了下,“宋三小姐,你怎么这么容易忘事呢?你和南珏关系浅薄,不认她是你大姐就算了,你怎么连你那15岁就得癌症去世的姐姐都不尊重一下啊?那可是你亲姐姐啊。”
她还不忘记补充一下,“哎,真是可惜啊,你那姐姐读书那么厉害,要是没病逝的话,现在肯定在宋家一骑绝尘。”
宋吟姒小时候就活在姐姐的阴影下,没想到她死了,自己都还要被别人拉出来和她比较,“那又怎么样?她死都死了,还排什么辈?”
宋南珏以前和宋吟姒姐姐关系还是很融洽,现如今居然听见她的亲妹妹在她死后还这么说她,宋南珏心里面的怒火顿时达到峰值,“宋吟姒,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宋吟姒听见有人继续加价,她收回话题,“堂姐,你甘心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吗?那不妨把你喜欢的人也让给我?”
这句话犹如空中霹雳,正中宋南珏的心脏,谭梨也没想到这宋吟姒几月不见都开始有些失心疯了。
不尊重别人也就算了,连自己堂姐的男朋友都要抢,这是得有多嫉妒宋南珏啊?
宋吟姒举起牌子,“75万。”
宋南珏仍旧不为所动,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宋吟姒这个人了。
而且他知道宋吟姒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是在开玩笑。
霍政溪那方的态度,宋南珏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
可如果宋吟姒求着方嘉池去霍家和他的父母商量婚事,那该怎么办?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谭梨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南珏,快把镯子抢过来,不然她明天就真的去抢霍政溪了。”
宋南珏听到这番话后,鬼使神差地举起牌子,“85万。”
宋吟姒跟着加价,“90万。”
宋南珏的理智很快就回来了,她不想要继续加价,“算了,没必要。”
最终这只镯子由宋吟姒以一百一十五万的价格拍下。
之后的几个展品都有一些一般,谭梨和宋南珏无聊得都快要睡着了。
直至最后一个展品,谭梨倒起了些兴趣。
是王蒙的《涤砚图》。
这幅墨笔山水画一瞧就给人一种闲适自在的感觉。
这里崇山峻岭,叶叶相交通,有一茅草屋立于溪边,屋中还有一个人独坐,似乎是在倾听淙淙流水声,如此雅景,谭梨甚爱。
小时候,谭梨看武侠电视剧,就很喜欢看武林高手归隐山林的结局,总觉得前半生肆意潇洒在江湖走一回,后半生走累了就归隐山林做山林里的逍遥客,才是武林高手的归宿。
这也让她一度爱上归隐田园的生活。
可惜,如今在山林里盖房子是违法的。
谭梨一冲动,直接举起牌子,在起拍价的基础上加了二十万,“一千三百二十五万。”
显然这幅画还受到了在场许多人的青睐。
“一千三百五十万。”
“一千四百万。”
“一千四百四十五万。”
……
谭梨可不希望这幅画被别人抢走了,她今儿个可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根本不需要担心钱的事情。
她举牌,“五千八百万。”
在场的一些人估计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把价格抬得这么高。
一些好奇心比较重的人还专门转过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谭梨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有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娱乐圈的明星,有的人倒是没认出来她,只认为她是圈内哪位大佬的金丝雀。
宋吟姒也想把这件宝贝从这个牙尖嘴利的谭梨手中抢过来,不过她没想到谭梨为了能得到它,居然直接把价格抬到了五千多万。
她要是花五千多万买幅破画回去,方嘉池定然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没法子,她只得作罢。
最终谭梨最终以七千三百万拿下了这幅画。
出了拍卖会场,宋南珏问了她一个问题,“花七千三百万值得吗?”
“值啊,为什么不值?”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一下,直接回答,“自己喜欢的东西是无价的。南珏,你真该把那只镯子给拿下的。”
刚说完这句话,两人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宋吟姒,她一身香奈儿高定,头发自然散落在肩膀上,远看倒确实有种名门闺秀的样子,可惜近看却不如一只蝼蚁。
宋南珏发现她已经把那只手镯戴在手腕上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
“宋南珏。”宋吟姒特意把手腕上的镯子给露出来,“好看吗?”
她一本正经地给宋吟姒建议,“一般,这个颜色不太适合你,你应该拍下那只翠绿手镯的,那个颜色显你手白。”
宋吟姒眉头微皱,语气不太和善,“宋南珏,你装什么装?我知道你喜欢这镯子喜欢得紧,也知道……”
她顿了一下,“你很喜欢霍政溪。”
一谈到霍政溪,宋南珏整个人气场立马变化,从与世无争变得锋芒毕露。
在她看来,霍政溪可以和所有人谈恋爱,但就是不能和宋吟姒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她目光一凛。
宋吟姒嘴角微弯,“你喜欢的手镯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抢走,那你喜欢的人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宋南珏大致摸得清楚她心里打的算盘,“你觉得抢别人的男朋友很对,是么?看来我那二姨没好好叫你怎么做人啊?”
“爱情里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只是讲求一个缘分罢了。再说,在我们这个圈里,哪有什么真爱啊?”
宋吟姒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这样吧,你跪在地上求我,我高兴了,我就把霍政溪让给你。”
谭梨实在受不了宋吟姒这副欠揍的模样了,“宋吟姒,你当你自己有多高贵啊?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坏事做尽,你连霍家的门槛都摸不着,还想着和霍政溪在一起?你可真会做梦啊。”
宋吟姒早就看不惯谭梨这副嘴脸,她提起右手,朝着谭梨的左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谭梨,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小明星,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买七千多万的画。你到底……傍了几条大腿啊?”
宋南珏闻言,微微压低了眉毛,毫不留情地朝着宋吟姒的左脸扇了一个巴掌,“堂堂宋家三小姐,居然就是这样的一副做派,可真是给宋家丢尽了脸面。”
“至于霍政溪,你若想抢,我也不阻拦。”
说罢,宋南珏便拉着谭梨走了,谭梨还没解气呢,她现在心里窝着一团火,就像野火一样烧不尽。
“南珏,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啊?”
“我了解他,他肯定不会答应和宋吟姒在一起。但是,宋吟姒很有可能会让方嘉池去霍家跟他父母商量婚事,这个就不是我能阻拦的了。如果他父母同意,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谭梨叹了口气,她将手掌心贴在脸颊上,“宋吟姒真是跟疯了的一样,这巴掌我迟早都要亲自还回去。”
宋南珏站在路边等车,“谢清昀来接你?”
她摆摆手,“他今晚有事,我就自己回去好了。”
谭梨突然想起来宋南珏大学也是学的金融,但她怕自己记错,专门向她求证,“对了,南珏你大学也是学的金融对吧?”
“对啊,怎么了?”
谭梨把这件事情简略地跟她说了一下,“就是这样。谢清昀实在是太严厉了,要不以后你来教我吧?”
宋南珏摆摆手,“算了吧,我大学都没读完的。而且谢清昀那性子怎么可能对你真严厉?你稍微卖卖惨,他肯定会心疼得不行。”
她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她微微颔首,“信我。”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谢清昀就收到了来自谭梨的电子请假条。
谭梨的请假原因是胃疼。
她原本心脏还一上一下的,生怕谢清昀不同意,没想到这请假条才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她就收到了来自于谢清昀的关心。
谢清昀:很疼吗?
还真是跟宋南珏说得差不多诶。
谭梨:嗯,很疼,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其实她昨天晚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谢清昀倒是挺着急的,他提议: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谭梨一瞧,去医院检查?这怎么行?一去医院不就露馅了?
她回复:不用啦,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在家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谢清昀想着她可能也没什么力气去医院折腾。
谢清昀:那好,有什么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谭梨发了一个“oK”的手势过去。
她把手机放好,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回笼觉。
对谭梨来说,没有金融围绕的一天是幸福且美好的一天。
不过郑砚舒倒是发现了不对,“梨梨,你今天怎么没去学金融啊?”
谭梨的脑子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够用的,“马上就要到试镜的日子了,我可不得在家好好研究剧本吗?”
“而且我今天晚上还要去见《青玉案》的导演,我实在是抽不开身呐。”
郑砚舒想了想,也对,没必要逼得太紧了。
“那你好好准备哦。”
“放心吧。”
谭梨仿佛是粘在了床上,她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剧本钻研。
这部剧的女主其实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李青玉一介女流之辈,却能在朝廷里做官,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她不惜杀掉那些碍眼的挡路石。
但就是她这种看似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在路边看见小乞丐,也会施舍他们食物和钱财。
在路上碰见流亡的人,也会将自己的家门为他们敞开。
李青玉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坐上了宰相的位置,然而权力的膨胀,人心的偏向让皇帝对她起了防范之心,总怕她功高盖主。
可是她一介文臣,家里又毫无势力,哪里来的底气去反?兴许是李青玉的才华过于横溢,使旁人都忘记了她曾经也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乞丐。
谭梨很喜欢李青玉这个人物形象,她喜欢这种野心勃勃但也心怀天下的权臣,只可惜这个结局太让人感伤了。
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给理性且一心为民的李青玉戴上了一顶莫须有的谋逆罪名,她最终在市中被刽子手斩首。
若是没有李青玉的改革,这个朝代兴许会早夭,但没有人记得她的功绩,只记得在建康25年有一个想要谋反的宰相被皇帝斩首示众了。
谭梨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女主角给拿下。
她现在对剧本倒是很熟悉了,可是对人物心理活动的把握还是不够。
比如李青玉在安排人杀掉大臣时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是如释重负?还是平静?亦或是有负罪感?
谭梨凭借自己高中语文阅读能力,大致可以判断李青玉的心里是平静的,是毫无波澜的。
她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在镜子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背着背包出门了。
谭梨约裴见在锦城玉楼见面,她到的时候,发现裴见早就已经来了。
虽说没有迟到,可毕竟人家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早到的道理?
“不好意思,裴导,我来晚了。”谭梨坐在椅子上,“裴导没等急吧?”
裴见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为风尘仆仆的她倒了一杯热茶,“没关系,坐下来喝点茶吧。”
“谢谢。”谭梨接过茶杯,她在杯沿处嗅了嗅茶香,很香,闻起来倒有一些像大红袍。
她微抿一口茶,果不其然,此茶就是大红袍。
早知道裴见喜欢喝茶,谭梨就该提前买一盒大红袍送给他的。
“味道怎么样?”他问。
“很不错。”
裴见笑了下,“谢清昀让我给你准备点茶的时候,我还在想现在的女生不都很喜欢喝奶茶这些吗?没想到,你居然爱茶。”
“谢清昀?”
“他说你今天不太舒服,嘱咐我给你点一些清淡的菜。”
谭梨垂眸,“他想得可真周到啊。”
她把话题引到剧本上面,“裴导,对于李青玉这个角色,我还有一些不太能明白。”
“比如?”
“比如说,李青玉到底对人命有没有怜悯之心?李青玉对方照临究竟有没有感情?她对他是利用还是真的喜欢?”
裴见慢悠悠道:“这个剧本不是原创剧本,《青玉案》是由小说改编的,虽然与小说内容有一定差别,但内核没有任何变化。”
谭梨羞赧,“不好意思,裴导,我还没来得及看小说。”
他也没责怪她,“小说里,李青玉杀的每一个大臣都是贪官污吏,用李青玉的话来说,那些臣子都是该死之人。”
“方照临不仅仅是李青玉曾经的情郎,更是她唯一的伯乐,只有方照临彻底看透了李青玉这个人。李青玉接近他,确实是在利用他的人脉往上爬,但更多的还是中意他。”
“在那个时代,只有方照临在毫不动摇地支持她,只有他对她一个女人做官没有任何偏见。”
谭梨明白了,“谢谢裴导。”
“一会儿需要我送你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