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委欲言又止,心说这哥去南美那么多年,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搁这儿演纯爱剧呢。
曹绍允没理会他的眼神,他别过头,偷偷看了一眼。
明明他和程墨中间只隔着一个刘恋,却像隔着一整片太平洋。
曹绍允往左边探头,刘恋的后脑勺堵左边;曹绍允往右边探,刘恋转过头,一张红彤彤的大脸对着他。
还笑!
“曹绍允你在宁城待多久?”
“一个礼拜。”
“啊,墨墨过一个礼拜也要回枫叶国。”
话题终于对了!曹绍允看刘恋顺眼多了。
他目光越过刘恋,落在程墨身上,话音透出殷切:“程墨,你几点飞机?我们可以一起去机场。”
程墨婉拒老同学一起去机场的建议。
曹绍允话又追过来:“你的飞机是哪家航空公司?最近几起空……”他话说一半,绕开空难话题,“波音737不太安全,你买机票前得仔细看。”
程墨用叉子戳蛋糕上的蓝莓。
航空公司——自家的?
机型——湾流?
曹绍允见她安静吃蛋糕,懊恼自己问题太多。
“严蜜和李萧苒怎么回事啊?突然不来了。”有同学问。
“你们不知道啊。”另一个话不多的男生忽然开口,“严蜜家出事了。”
“来来,快给他满上!”体委吆喝,文娱委员亲手斟茶。
同学会的性质从叙旧变成吃瓜。
男生清了清嗓子:“我爸是严蜜她爸公司的客户,她爸去澳门赌,赌嗨了,人被扣了。严蜜她妈连夜去了澳门。”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赌狗不得好死。
“这么严重啊?严蜜家不是有点小钱吗?”
“五千万,把全家卖了都还不上。”
“夺少?”
“严蜜不是小有名气的唱歌主播吗?五千万多是多了点,慢慢赚、慢慢还就是了。”
有人点开手机,发现严蜜的账号被封。
震惊之余,八卦之火烧得更旺了。
“她不在大厂上班吗?cohere公司啊。她脑子清楚点,尽快和家里切割,有好工作兜底怕什么呢?”
忽然有人说到程斯樾的公司,程墨抬头。
“严蜜,在cohere上班?”她问刘恋。
“是啊,羡慕不来呢。”刘恋感叹,“我们还在苦哈哈当大学牲。结果呢,学渣倒先去大厂上班了。到底谁嘲笑谁?”
好多信息,拼拼凑凑,脑子里的浆糊不断旋转,强大的离心力,让她的大脑瞬间清明。
那个送咖啡的,是严蜜吗?
至于李萧苒。
有人和李萧苒同校,再次提供令人震惊的大瓜。
“李萧苒退学了,回老家结婚去了。”
“没到法定年龄能扯证?”
“穷山沟沟谁管法。”
“不至于这么惨吧?她爸妈不管?”
“收了一笔彩礼,只要钱到位……”那位同学压着声音,“惨,听说手机都被她那个家暴老公没收了。”
程墨越听越疑惑。
一个严蜜就算了,现在又加上李萧苒。
这两人欺负过她。
同一时间,两人相继倒了血霉。
她借口上厕所,走到园子中央,上面有一座巨大的假山,她沿着石阶上去,躲进假山的避风处。
假山又高又大,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太阳在远处缓缓沉降。大片晚霞染红天边,热烈的红,亦如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
程墨看呆了,头伸进假山上的洞洞,静静欣赏落日。
电话接通,男人嗓音有些低哑。
“你下班了?”程墨问。
“同学会结束了?”
程墨说没有,程斯樾问她为什么不进去。
“我在看风景。天空像渐变色的卡纸,今天的落日像红色的剪纸。”
他琢磨几秒后,笑着问:“为什么都是纸?风景不美吗?”
“我晕3d。”
“?”她的小脑袋瓜子里怎么装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女孩子的声音灼热又坦诚:“你不在,再好看的风景都是2d的。”
“唉。”男人无奈叹息,“你这,让我怎么办才好?”
原本准备好的惊喜,就差最后一步。
但此刻,他不想等了。
他的声音——
第六感袭来,脑海中警铃大作。
程墨听到电话里有人说了句:“程总不好意思。”
她雷达敏感,眼睛倏地瞪圆,精准地捕捉到长廊的尽头,一名服务员正对着一个男人鞠躬。
男人身型很高,廊沿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程墨从假山洞洞里蓦地探出头,只一眼,她便确定。
“老~公~!我在这里~!”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兴奋的声音在幽静祥和的庭院中回荡。
程斯樾穿得格外隆重,西装裹着他匀称挺拔的身材,像是从某个大型科技峰会中临时赶过来的。
程墨嘿嘿傻乐,眉宇舒展开,堵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疏通了。
男人的眼神恣肆无忌望着她,他加快了步子。
写意古朴的长廊,西装革履的男主角。
程墨心中一动,唯美爱情电影不都是这么运镜的——女主角从亭台水榭中跑出来,逐渐加速,奔向男主角怀里,扑他一个满怀。
嗯,恋爱让人没脸没皮,她已经做好一镜到底、不让导演喊咔的准备了!
咔——脑海里有声音重重喊咔。
“……”
程斯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老婆可爱的脑袋,卡在假山洞里,石头挤压,她的表情变形了。
“你、你能不能别过来……”女孩子的声音结结巴巴。
起初程斯樾没多想。
这么小的脑袋,怎么可能卡住。
可她拿到的不是偶像剧剧本,她上的是晚上九点宁城本地新闻(还是方言版),记者现场采访都要笑场的那种。
上一次记者笑场,是熊孩子脑袋卡在痰盂,家长端起“痰盂人”就往附近消防站冲。
“…你是不是笑了?”女孩子表情狼狈。
程斯樾对天发毒誓:他,真的,没笑。
她的脑袋,被假山洞以一个很奇妙的角度卡住了。
程斯樾试了好几次,不仅没把她脑袋拔出来,耳朵后面纤薄的皮肤被石面蹭起两道血红。
他心疼了,场外求助余资铄。
程墨不乐意,跺脚:“你不许喊人!你使劲,我忍得住!”
“让酒店维修部的人带工具过来。”程斯樾绝望了,“再不行打119,喊消防!”
他从假山里头,绕到外面。
对上一张鼻涕眼泪糊一起的脸,人生头一回,生出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余资铄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
他笑出鸡叫声。
“哈哈哈哈——”
“小乌鸦你cosplay孙悟空啊!”
这脑袋,这假山,不就是《西游记》第八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