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一骨碌从岩石上站起来,靠在雪莉身侧,她乌目黑沉地看着李鸿灿,抬手安抚雪莉。
“雪莉,稍安勿躁。”
陈琬琰可是知道李鸿灿的厉害,他的悍血铁骑,他的骨扇,他的玉箫,他的血乌鸦,他的‘暗夜流光’……这个男人的身上永远有令人惊惧的东西。
特别是现在,雪云鹤还在天上与程烈阳决斗,她和雪莉都不是他的对手。她示弱地垂下眼睑,撇撇嘴。
“你终于还是追来了。”
李鸿灿瞧着她的神色,漂亮的眉心一皱,似乎极不喜欢陈琬琰将他拒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就这么怕我?”这可不好。
陈琬琰抬头又瞟了瞟天上,回头冲李鸿灿冷冰冰一声,“我是绝不会跟你回去的,死都不会。”
李鸿灿嘲弄地嗤笑一声,“可是你死不了。”
“主子,别跟她废话,现在雪云鹤被程烈阳绊住,主子正好神不知鬼不觉抓了她回去。”是月媚娘的声音。
她竟然没死。
陈琬琰急忙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就见她湿漉漉软绵绵地靠在离李鸿灿不远的一块岩石上,满脸阴鸷,双目淬毒地看着她。
陈琬琰本能地将左手腕子背到身后。
她的血红绫虽然已认她为主,可她还是不想让她看见。
没想,月媚娘的话一落,李鸿灿脸色一沉,双目像嵌了千年寒冰,甚至带了怒意。他大袖朝后一挥,月媚娘便惨叫一声,身子立时又像一片残叶飘飞而去,随后重重跌在地上。
陈琬琰都能听到她骨头断裂的声音,悲惨地吐出一口血,哼唧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鸿灿怒极,冲着月媚娘厌恶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太子做事,还容不得你指手画脚。你以为本太子是你吗?竟使一些卑鄙手段。”
他这一刻的气势极是张扬,威压沉沉,彰显着一国太子的高傲和不屑。
陈琬琰心头跳了跳,乌目缩了缩,突然就弄不清李鸿灿的意图。
月媚娘不是他的手下吗?他竟能下此狠心!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好像他一身正气,从不屑使用卑鄙手段似的。可是他却一连夺下庸国三十二城,逼她出宫,也间接害死了她母亲。
陈琬琰低下头,这个男人永远不可信。
雪莉又冲他吼吼两声,一双狼眼满是不屑,似乎他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
“看来他是要赢了啊!”李鸿灿仰起头望着天空,也不知他这一句是指谁要赢?
陈琬琰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所能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电闪雷鸣,云层很厚,根本看不到两人的影子。她不懂,这两个男人在半空中究竟战成了怎样。
“咱俩打个赌如何?”李鸿灿的声音懒洋洋的。
陈琬琰回过头,一下子提高了警惕。这个该死的男人又在耍什么花招?她以静制动,瞪着他,没说话。
李鸿灿一张魅惑众生的俊脸露齿一笑,风华灼灼,美的惊天动地,“咱们就赌看谁能赢?若是雪云鹤赢了,那本太子就放你离去。若是程烈阳赢了,你就得乖乖随本太子回羽国,如何?”
“不如何!”陈琬琰嘟着嘴直接拒绝,“你想要的根本就是雪云鹤的那把‘苍龙’。若是他输了,你打的这个赌,不仅能得到‘苍龙’,就连我一块也得了去。你可真狡猾!”
“被你识破了啊!”李鸿灿恬不知耻地一笑,手中的白玉箫在手中反复拍打着,“可你原本就是我的啊!是被他抢走了,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你可真不要脸!”陈琬琰愤愤一声,“我才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可是你父皇已经心甘情愿将你交给了我。“
“那是你掠了庸国三十二城逼他这么做的!”陈琬琰终于吼出来。
李鸿灿依旧恬不知耻,“公主,这个乱世可是强者的世界,弱者无能,自然要顺从强者。你身怀异宝,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人逼迫你父皇就范。但你落在我手里,肯定比落在别人手里强。因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陈琬琰险些要吐了。
明明长着跟雪云鹤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为何两个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你所谓的怜香惜玉就是把我装在铁笼里任凭风吹雨打?”陈琬琰讥诮一声,“那太子殿下的这种怜香惜玉,我可真受不起。”
李鸿灿撩着眼尾看她,“公主整整被关在‘聚仙楼’十六载,难道不想看看这美好的大千世界吗?若是把你放到马车里,你又怎能欣赏到沿路的风土人情?”
陈琬琰皱着眉心,李鸿灿真是将她恶心到了。
“雪莉,我们走。”
陈琬琰说完,便跳下岩石,她想离李鸿灿远一点。
可是她刚一跨步,李鸿灿魅影一闪就挡在她面前,“公主若是不赌,那你可就算输了哈!”
世上还有他这么无耻的人吗?
“我赌雪云鹤赢!永远赢,永远赢,永远赢……”她愤愤地一连说了三个‘永远赢’。
李鸿灿哈哈一笑,向她伸出手,“击掌为誓。”
陈琬琰看着他玉质一般细腻光滑的手,却没敢伸出手,这个男人处处都是心机,她可不敢与他击掌。
她将手一背,骄傲地哼一声,“本公主一字千钧,落地为誓。”
“击掌为誓可是我的规矩。”李鸿灿死皮赖脸,他越是如此,陈琬琰越是不敢与他击掌,谁知他又会不会耍手段。
雪莉吼吼两声,竟然对他伸出狼爪。
陈琬琰一愕,雪莉要代她击掌?
她心里一暖,笑意立马溢上脸颊,乌黑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看得李鸿灿一怔。
“雪莉,谢谢你哈!不过不用了,羽太子有他的规矩,本公主也有我的规矩,我落地为声,即为誓言。咱不必遵循他的啊!”
她用手抚着雪莉油亮的皮毛,经过此番生死,她与雪莉算是前嫌尽去,已是默契的朋友。
雪莉很是享受她的抚摸,眯着狼眼,一脸耐人寻味地瞪着李鸿灿。
李鸿灿讪讪收回手,“如此也罢,那便遵照公主的规矩吧!反正,男人总是要让着女人。”
他的话里满是大度。
陈琬琰撇撇嘴,才不信他能如此好心。
“呯......”地一声,半空中像是炸开了一个口子,陈琬琰急忙抬起头,就看到电闪雷鸣的云层中两股旋风盘旋而下,刀剑惊鸣声慢慢传来,他俩终于显出身形。
李鸿灿趁陈琬琰不注意,突然对她伸出手。
“吼吼......”雪莉一声嘶吼。
陈琬琰倏地转头,就看到李鸿灿漂亮的脸近在咫尺,她吓得脸色一变,身子本能后退,李鸿灿却将白玉箫朝她一点。雪莉立马扑上去,挡在陈琬琰身前。
陈琬琰惊魂未定,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
她侧头一看,就见月媚娘一身白衣狼狈至极,披头散发,一张俏脸狰狞如厉鬼,她粗嘎着嗓子,恶狠狠地冲陈琬琰道。
“将我的宝贝还给我。”
陈琬琰立马甩手,“放开我,不是我想要你的宝贝,是它自己找上我的......”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乖乖戴在她左手腕子上的血红绫突然脱落出来,幻化成刀,毫不犹豫地砍在月媚娘的手腕上,紧接着就听她一声犀利惨叫,捂着腕子就滑落在岩石下。
血红绫倏地又回到陈琬琰的腕子上,陈琬琰看着她似疯似狂凄惨无比的模样,抿着嘴,不丝毫没有同情。
“吼吼吼......”那边雪莉一声狼嚎,庞大的狼身也被李鸿灿一掌打飞。
“雪莉。”陈琬琰一声尖叫,纵身就向雪莉跑去。
李鸿灿魅影一闪就到了陈琬琰身侧,伸手欲抓她,突然半空中一道青光劈来,他不得不躲,陈琬琰扑向倒在地上的雪莉,它的狼嘴里吐着血水。陈琬琰回眸,就看到雪云鹤手握青凤目光阴沉地看着李鸿灿。
“欺负一个女人,你也配登太子位。”
李鸿灿冷哼一声,“她本就是我的,本太子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
雪云鹤来了,陈琬琰也壮了胆,“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雪云鹤转脸瞧着她,看到雪莉冲他吼吼两声,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
雪云鹤摸了摸它的狼头,一声赞赏,“雪莉,你做的很好。”
陈琬琰突然看到他的一片袍角被割去了,她关切一声,“可有受伤?”
雪云鹤清亮的眸光看着她轻轻摇头。
李鸿灿瞧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眸中一寒。
程烈阳呆呆地站在月媚娘身边,看着她断了手腕,别提多狼狈,他不满地看着李鸿灿。
“太子殿下为何不救她?”
李鸿灿眼眸一凶,转脸瞪向程烈阳,声音像是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魔,”你怎么不问问她都做了什么?”
月媚娘仰起头哭的撕心裂肺,“程哥,我是想帮你的,没想到那个丫头不但抢走了我的至宝,还将我打伤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程烈阳一张脸就变得铁青难看,他的声音浅淡,却听出了无尽的嘲弄。
“鱼渔公主手失缚鸡之力,如何能伤的了你?你是不是又心怀鬼胎,想抢功,对她暗下毒手?”
“我......”月媚娘一下子咬紧了唇。
“你真是死性不改。”程烈阳失望至极。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的名头一直被雪云鹤压着,凭什么?我不服。”月媚娘不知死活地嘶吼一声。
程烈阳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他突然撩袍就在李鸿灿面前单膝跪下,“殿下,我输了。我不能再追杀鱼渔公主。”
陈琬琰此时才看到,他身后的披风完全碎裂了,耷拉在身后,显得特别残破。
李鸿灿的声音极是凉薄,“没想你自诩的‘风神诀’根本不敌’神龙诀‘;你的’鬼魁刀‘也不及’青凤剑‘......烈阳,本太子还要你何用?”
程烈阳一脸的晦涩,“烈阳但凭殿下处置。”
“你无需难为他。”没想雪云鹤突然为程烈阳求情,“能与我战到如此程度,天下也只有一个程烈阳。”
陈琬琰一愕,虽然不知他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骇人的地步,可听他如此高抬程烈阳,足见程烈阳也是极有本事的。他与李鸿灿为人做事,高下立见。
程烈阳低下了头。
李鸿灿却极不满意地瞟了雪云鹤一眼,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其神态气质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除了那张脸,两人身上根本再无相同之处。
“别杵在这丢人现眼了。”他一声冷冽,话明显是冲着程烈阳和月媚娘说的。
程烈阳抱拳一礼,“属下告退。”说完,他手臂夹着月媚娘在岩石上一踏,顿时消失在原地。
李鸿灿懒洋洋地又倚在岩石上,“公主,咱们的赌注,你赢了。”
陈琬琰心头却没丝毫喜气,“希望太子一言九鼎,今日再不会难为我。”
“嗯。”李鸿灿从善如流地轻嗯一声,低下头,把玩着他的玉箫,“我当然是不会为难公主的了,只是,有人想将你带走,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了。”
陈琬琰还未完全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周身空气一冷,一道红光闪过,一个红衣娇艳的女子挥动着一条乌黑的鞭子与雪云鹤战在一起。
陈琬琰倒吸一口气,她愤恨地冲李鸿灿怒斥一声,“你真是卑鄙,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李鸿灿冲着她咧嘴一笑,“这才哪是哪啊!五万大军还在后面呢!”
陈琬琰一张脸惨白,此时红衣女子也不再纠缠雪云鹤,直接落到李鸿灿身边。
“艳艳,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
南宫艳,‘暗夜流光’中排名第二的杀手。
她穿着一身紧张的红衣,玲珑曲线,令人血脉喷张。她长的极漂亮,气质高贵,婉约中透着精致。若不是手里提着一根乌黑的鞭子杀气腾腾,她绝对会是这天下最优雅的女子。
“自然办妥了,我可不是那两个废物,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南宫艳的话透着对程烈阳和月媚娘的鄙视。
雪云鹤突然向远方看去,那里星火点点,似有千军万马正向这里奔来,他脸色一沉,冲着李鸿灿低吼一声,“你究竟做了什么?”
李鸿灿脚一抬就到了雪云鹤面前三步远,“这话不应该由我来问你的吗?你究竟做了什么?岩国老皇帝都要被你气死了,正满天下找你,我不过让艳艳通知他你在这里罢了......”
南宫艳一笑,“岩国老皇帝真是恨透了你,整整派了五万大军,看你如何逃得过。”
雪云鹤眼一眯,“才五万大军吗?”
他似根本不屑。
南宫艳脸一沉,目光瞟向陈琬琰,对这个有着不死心的少女,南宫艳脸上充满了嫉妒。
“原来拥有不死心的鱼渔公主长这样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看来你父皇对你也不怎么样,天下似你为至宝,他却恨不得你赶快离开庸国。于他,你就是祸根。”
揭人伤疤,最是可恶。
这样的话,陈琬琰不止听过一次,她本不该生气。可是不知为何,她此刻听来却激起了她的心气,她左腕一抬,“去,教训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