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韫之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牡丹见他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她试探着问道:“柳神医,您问这个,可是有什么用意?”
柳韫之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牡丹,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开口道:
“牡丹姑娘,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不必说得太明白了。”
他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人,就是赵老爷身边新纳的那房小妾,翠娘。”
柳韫之语气平淡,却如同在牡丹耳边炸响了一记惊雷。她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柳神医说笑了,奴家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翠娘是谁?奴家并不认识。”
柳韫之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冷笑。他早已料到牡丹不会轻易承认,但他今日来此,就没打算让她蒙混过关。
“牡丹姑娘,你确定要继续装下去吗?”柳韫之语气冰冷,眼中透着一丝危险的光芒。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放在桌上。那丝帕雪白干净,只有一角绣着一朵精致的牡丹花,正是牡丹方才用来拭泪的那一方。
牡丹看到那方丝帕,瞳孔猛然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丝帕竟然会落在柳韫之手中!
“这丝帕,是……”牡丹还想狡辩,却被柳韫之冰冷的声音打断。
“这丝帕,是你故意留下的吧?你想让我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翠娘,然后……”
柳韫之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牡丹的反应。
牡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柳韫之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想让我杀了翠娘,对吗?”
“我没有!”
牡丹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丝帕,是我不小心落下的,与我无关!”
柳韫之看着她慌乱的神情,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牡丹,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牡丹姑娘,你我之间,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杀……杀人?”
牡丹的声音颤抖起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柳韫之。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他怎么敢,怎么敢……
柳韫之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收回手,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语气淡然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的月色一般。
“牡丹姑娘莫怕,我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冒险。事成之后,这醉仙楼,包括你,都是你的。”
醉仙楼,是江州城最大的销金窟,若是能成为这里的主人。
那便意味着拥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更意味着,她可以逃离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不再受人摆布。
牡丹的心中,欲望的火苗被点燃,贪婪在她眼中跳动。
但她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女,很快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问道:“柳神医要杀的是什么人?为何要牡丹去做这件事?”
柳韫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牡丹姑娘,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柳韫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你只需知道,我要你杀的人,与你,与我,都有着血海深仇!”
他深邃的双眸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烈火,那是仇恨的火焰,足以焚尽一切。
牡丹不敢与他对视,她低下头,紧紧地攥着帕子,心中天平的两端,一边是生的希望,一边是未知的恐惧,来回摇摆不定。
“我……”
牡丹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她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醉仙楼,若是不能攀上高枝,早晚都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牡丹姑娘不必急着答复,”
柳韫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语气幽幽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你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他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刀削斧凿般,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牡丹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究竟是做一辈子的金丝雀,还是,搏一搏这翻身的机会?”
柳韫之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牡丹耳边炸响。
是啊,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与其在这醉仙楼里苟延残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为自己,搏得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我答应你!”
牡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柳韫之,“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柳韫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走到牡丹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要你杀的人,是……”
“杀人?”
牡丹的声音细若蚊蝇,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那双精心描绘过的媚眼,仿佛柳韫之说了什么荒唐至极的话。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那里的心跳声快得吓人,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柳韫之看着她这副做作的模样,心中冷笑更甚。他早就知道,像牡丹这种在烟花柳巷中讨生活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但他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欣赏她拙劣的表演。
“怎么?牡丹姑娘以为,我是在与你说笑吗?”柳韫之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他故意曲解牡丹的意思,就是要逼她露出真面目。
果然,牡丹听到这话,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她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却还是强撑着说道:
“柳神医,您…您误会了…奴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柳韫之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破绽,“只是担心翠娘的安危,还是…担心你自己?”
他将「你自己」三个字咬得极重,像是带着某种警告意味。牡丹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不敢再与柳韫之对视。
“奴家不明白柳神医的意思…”
“不明白?”
柳韫之冷笑一声,他站起身,走到牡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牡丹姑娘,你我之间,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又何必急着否认一切呢?”
错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粗暴的拍门声。
“翠娘!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是赵德海的声音!
翠娘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柳韫之却像是没听到那拍门声一般,依旧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激起一阵颤栗。
“翠娘,你说,若是赵老爷知道你把他的秘密告诉了我,他会怎么对你呢?”
翠娘脸色惨白,她紧紧咬着下唇,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的恐惧。
她知道,赵德海的手段有多么残忍,落在他手里,她将会生不如死。
“柳、柳神医,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翠娘终于崩溃了,她紧紧抓住柳韫之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韫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松开翠娘,慢条斯理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说吧,把你听到的,看到的,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翠娘战战兢兢地看了柳韫之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前几日,赵老爷喝醉了酒,我伺候他回房休息,迷迷糊糊间,听到他在说梦话……”
翠娘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说,当年柳家灭门,是、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还说,他把柳家所有的财产都藏在一个地方……”
柳韫之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颤,酒水洒落在桌子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翠娘的肩膀,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翠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瑟瑟发抖,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赵、赵老爷说,当年柳家有一块上好的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他为了得到那块玉佩,才、才……”
“才勾结山贼,灭了柳家满门,是不是!”柳韫之怒吼一声,将翠娘狠狠地甩在地上。
翠娘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不敢去看柳韫之的眼睛,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柳神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图荣华富贵,不该背叛赵老爷,求求你,饶了我吧……”
柳韫之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翠娘,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当年灭门惨案的真相,如今,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而凶手,竟然是那个他曾经视为恩人的赵德海!
“好,很好!”
柳韫之咬牙切齿地说道:“赵德海,你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劫吗?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神色焦急的赵府管家,他看到柳韫之,顿时松了一口气,“柳神医,您没事吧?老爷他……”
“滚开!”
柳韫之一把推开管家,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只留下管家一人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柳韫之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朝着赵德海的书房走去。
他每走一步,心中的怒火就燃烧得更加旺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家族被灭门时的惨状。
父母的惨死,弟弟妹妹的哭喊声,这些画面如同锋利的刀刃,一遍又一遍地割裂着他的心。
他来到书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赵德海正坐在书桌前,悠闲地品着茶,看到柳韫之突然闯进来,他微微一愣,“阿韫,你怎么……”
“畜生!”
柳韫之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赵德海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抵在墙上。
“咳咳……”
赵德海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脸色苍白,他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挣脱柳韫之如同铁钳般的手掌。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赵德海艰难地说道,眼中满是惊恐和不解。
“做什么?”柳韫之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意,“赵德海,你敢做,难道还不敢当吗?”
“我做什么?”
柳韫之的手指收紧,语气森寒如冰,“赵德海,你这些年吃得香,睡得安稳吗?我父母,我妹妹,他们死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赵德海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却从那双冰冷如蛇蝎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你,你是谁?”
赵德海的声音颤抖着,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我是谁?”
柳韫之冷笑一声,一把将翠娘推到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德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来向你索命的厉鬼!”
翠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她惊恐地看着柳韫之,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的赵德海,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韫之没有理会她的惊慌,他缓缓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赵德海的脸颊。
语气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但却让赵德海感到毛骨悚然。
“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吗?你带着人冲进我家,杀了我父母,烧了我家房子,还……”
柳韫之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继续说道:“你还把我那年仅八岁的妹妹,强行带走……”
“不,不……”
赵德海惊恐地摇着头,想要否认,但却无力反驳。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如同梦魇一般,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