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寂静得可怕,落针可闻。方才还威风凛凛的皇帝,此刻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瘫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显得格外讽刺。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都是皇帝的亲信,如今皇帝驾崩,自己这些人的命运,也成了未知数。
红袖却毫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她轻蔑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一个个不是挺能说的吗?」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惹祸上身。
「一群废物!」红袖啐了一口,转身走到柳韫之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柳公子,现在没人打扰了,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柳韫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骇,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红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哄骗一个孩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父亲」二字,柳韫之浑身一震,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猛地抓住红袖的双肩,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快说!」
红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她轻轻地掰开柳韫之的手,淡淡地说道:「当年,你父亲柳丞相,才华横溢,深受先帝器重,官拜丞相,位极人臣。可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功高震主。」红袖一字一句地说道,「先帝晚年,多疑寡信,你父亲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统治。于是,他便暗中勾结赵高,诬陷你父亲谋反,最终……」
「不可能!」柳韫之怒吼道,「我父亲忠君爱国,怎么可能谋反?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是不是陷害,你自己看吧。」红袖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件,扔到柳韫之面前,「这是你父亲当年写给赵高的亲笔信,信中说他已经找到了可以替代先帝的人选,只等时机成熟,便可取而代之。」
柳韫之颤抖着手打开信件,只见上面字迹遒劲有力,确实是父亲的笔迹。信中的内容,也正如红袖所说,字字句句,都透露出谋反之意。
「这……这不可能……」柳韫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接受不了现实?」红袖冷笑一声,「你父亲为了权力,连自己的忠义都能抛弃,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不!这不是真的!」柳韫之突然将信件撕得粉碎,双眼通红地瞪着红袖,「你骗我!这一定是假的!我父亲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信不信由你。」红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你就算不相信,又能如何?」
柳韫之颓然地坐倒在地,双目无神,脑海中一片混乱。父亲的音容笑貌,与那封谋反的信件交织在一起,让他痛苦不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许久,柳韫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红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红袖蹲下身,与他对视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因为,我想让你帮我,一起杀了赵高,为你的父母报仇!」
「为……父母报仇?」柳韫之喃喃自语,仿佛这句话是什么烫嘴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舌头。父亲的音容笑貌与那封谋反的信在脑海中撕扯,让他头痛欲裂。
红袖站起身,轻蔑地拍了拍手,像是掸去什么灰尘一般,「怎么?柳大公子也会犹豫?我还以为像你这种满脑子复仇心思的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呢。」
她踱着步子,绕着瘫倒在地的柳韫之走了一圈,语气玩味,「怎么,心疼了?觉得自己的父亲大人其实是个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不好下手了?」
「住口!」柳韫之猛地抬头,双眼赤红地瞪着红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低吼,「我父亲绝不是这种人!」
「那封信……」
「那封信是假的!」柳韫之粗暴地打断她,「一定是有人故意模仿我父亲的笔迹,想要陷害他!」
红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柳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他若真有那份忠君之心,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柳韫之怒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眼前一阵发黑,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当然知道。」红袖蹲下身,凑到柳韫之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柳韫之心头一凛,这官兵的语气,分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屏住呼吸,透过棺材的缝隙朝外望去,只见几个官兵围在一口敞开的棺材前,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这……这……」为首的官兵指着棺材内,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这,这,这怎么可能?!」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柳韫之,他顾不得衙役的阻拦,径直走到那口棺材前,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棺材里躺着的,赫然是——太子!
只是此刻的太子,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嚣张跋扈?他双眼圆睁,死死的瞪着上方,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的身上,赫然插着数根银针,每一根都精准地刺入穴位,显然是出自高手之手。
柳韫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太子明明已经死了,为何又会出现在义庄的棺材里?难道说……
他猛然转头看向衙役,却见对方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官兵战战兢兢地问道。
为首的官兵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吩咐道:「此事非同小可,速速封锁义庄,任何人不得出入!还有,立刻派人进宫禀报皇上,就说……」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说太子殿下,死而复生了!」
柳韫之闻言,心中更加疑惑,死而复生?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奇事?他正思索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 instinctively 地侧身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肩膀被狠狠地击中,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柳韫之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麻袋里,颠簸不停,耳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哥,你说咱们把这老头儿抓来,到底有什么用啊?」
「你懂什么!」另一个粗声粗气地回答道,「这老头儿可是在义庄里被发现的,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内情!再说了,咱们老大吩咐了,要把所有可疑的人都带回去,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柳韫之心中叫苦不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地躲在义庄里,竟然会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他现在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否则……
想到这里,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暗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停止了。柳韫之感觉自己被重重地扔在地上,紧接着,麻袋被解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周围还有几个和他一样被五花大绑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显然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韫之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满是戏谑和嘲讽。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柳韫之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冷冷地问道。
那汉子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人?嘿嘿,这个问题,还是等我们老大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柳韫之的耳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明明看起来柔弱无骨,却偏偏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柳韫之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咬牙问道。
「我?」红袖直起身子,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我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一个,和你一样,想要复仇的可怜人……」
她没有再理会柳韫之,而是转身看向那些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侍卫,语气冰冷,「你们,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我让人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
那些侍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大殿。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柳韫之和红袖两个人。
红袖走到那「皇帝」的尸体旁,优雅地蹲下身,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挑起他戴着冕旒的头颅,仔细端详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赵高啊赵高,你千算万算,恐怕也没算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和解脱。
「你……你杀了他?」柳韫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杀了皇帝?
「怎么?心疼了?」红袖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嘲讽,「我可是在帮你报仇啊,柳大公子。」
「你……」柳韫之语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之中。
红袖站起身,将那颗头颅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她拍了拍手,像是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转身看向柳韫之,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柳韫之,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她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是,杀了我,然后带着你那可笑的忠义,去地下陪你的好父亲;二是,乖乖听我的话,帮我杀了赵高,为你的家族报仇!你自己选吧。」
柳韫之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柳韫之只觉浑身发冷,仿佛置身冰窟。红袖的话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耳边嘶嘶作响,挑拨着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神经。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选择?呵……」柳韫之苦笑着,抬头看向那张美艳却透着诡异的脸庞,「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红袖轻笑一声,走到一旁的金丝楠木椅上坐下,姿态优雅地像是在品茶,而不是刚刚才残忍地杀害了一国之君。「柳公子这话说的,我可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
「复仇……」柳韫之重复着这两个字,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慈祥的面容,母亲温柔的笑容,还有年幼的弟弟,在花园里追逐嬉戏的场景……那些画面,如今都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焰,将他整个人吞噬。
「对,复仇!」红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一把利刃,刺破了柳韫之最后的理智,「赵高害死了你的父母,害你家破人亡,难道你就不想让他血债血偿吗?」
柳韫之沉默着,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当然想复仇,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袖继续错下去。
「你杀了皇帝,就不怕天下大乱吗?」柳韫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红袖,试图唤醒她心中最后一丝良知。
「天下大乱?」红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柳公子,你真是太天真了!这个天下,早就乱了!赵高专权跋扈,残害忠良,民不聊生,这样的天下,还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