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孟谷和褚子盛坐在一起喝茶,杜广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跟县里的人说孟谷和褚子盛大战四方的事儿。
褚子盛道:“大人,这样会不会得罪了于家和杜家?”
孟谷笑道:“子盛方才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这会儿怎么担心了?”
褚子盛摊摊手道:“因为有大人在我身后啊!各方面。”
孟谷摸摸鼻子,心道:“还好你文采上没有问题,这个凭我自己真不行。”面上安慰道:“于家和杜家两家的当家人若是因为这点小事特地对付我一个小县令,那就太狭隘了。”
“可是大人的升迁?”
“子盛不用担心,稍后要给恩师送些年礼,到时我会书信一封说明情况。”
“原来大人早就考虑好了,是卑职瞎操心了。”
孟谷笑着摇头:“你呀!”
真心而言孟谷并不想太靠近权利的中心,先不说能力问题,他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也是一个会要他全家性命的把柄,不过世事难料!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转眼到了除夕,衙门里除了值班的人都放了年假,孟谷特地包了红包给值班的人,并叫厨房给他们加了菜,也算庆贺一番。
傍晚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放眼望去,无所谓天,无所谓树,无所谓地,天地自成一片。
刘轲走进来道:“少爷,褚师爷来了。”
“哦?”孟谷放下手中的书,笑道:“大概是来蹭饭了,刘伯叫他进来吧。”
褚子盛手中拿着一壶好酒,边走边道:“哪里都不如大人这里,带了壶酒当饭钱,大人可接受?”
“子盛,我正缺对饮的人,你就来了,可不巧了?”
小灵给两人拿了蒲团,烫了酒,在火盆旁边放了炕桌,又拿了些炒货和冬橘,做完后很满意的道:“少爷,褚大哥,一会儿就要开饭了,你们少喝点哦。”
褚子盛笑道:“灵姑娘之命,哪敢不从,放心,我一定替你看着大人。”
小灵道:“褚大哥就会打趣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帮忙了。”说着哒哒哒的走了。
孟谷调侃道:“子盛啊,你这长期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该找个知心人呐。”
褚子盛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我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还是一个人的好。”
孟谷道:“子盛,话不要说的太早,你的事未必没有转机。”
褚子盛微微一笑道:“借大人吉言吧。来,大人尝尝这酒,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
“哦,那我要好好品品。”孟谷拿起酒杯先是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后,再近到唇边细嗦一口,酒在口中回味后,方才咽下“口齿留香,味有回甘,果然好酒。”
褚子盛打趣道:“这酒都被大人品出了茶的感觉。”
孟谷道:“哎~这酒和茶都是饮品,平日里我甚少饮酒,想来品好酒和品好茶差不多,借鉴一二借鉴一二。”
“哈哈哈,来,我再给大人满上。”
“...”
今日的年夜饭很是丰盛,孟谷,孟母,刘轲,小灵,刘大力,褚子盛,徐家姐妹,肖嬷嬷围坐在一桌,徐家姐妹很是拘束,和主人家同桌吃饭对于她们来讲还是第一次,不过欢快的气氛让她们很快放松了下来。
孟母给儿子夹了一块鱼肉,慈爱的说:“年年有余,阿谷多吃点。”
孟谷夹起来放到嘴里像是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眼里笑弯弯。
见儿子吃了,孟母频繁的往门口看,嘴里嘟囔着:“你妹妹怎么还没有来,是在睡觉吗?”
几个人只觉眼睛一酸,孟谷(雨)伸手扶着孟母鬓边的白发,神情瞬间变的一个人开口道:“娘亲,我在。”
孟母立即笑得像个小孩子,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块夹到他的碗里:“小雨,快吃鱼,这是你的,阿谷已经吃过了。”
“谢谢娘亲,很好吃。”
“那你多吃点。”
“嗯嗯。”
这样的场景在县衙发生过好几次,褚子盛他们从第一次见他们大人在刚毅和温柔之间转换目瞪口呆到后面替大人心酸,特别是杜广和王震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在大人身边保护大人的家人。
孟母很高兴今日多食了半碗饭,于是所有人都感觉更开心了。
褚子盛道:“大人,石山县往年元宵节那日会有小型的灯会,今年应该更热闹些,到时可带老夫人去散散心。”
孟谷点头,问道:“往年灯会安全措施如何进行的子盛你那边可以记录?”
褚子盛一愣,说道:“并无记录,有事发生才记在案。”
“嗯,那子盛就辛苦你一下,这几天把往年的流程写出来,我们再合计合计让沈磊陈绍提前安排好,既然是灯会该让百姓开开心心的玩儿才是。”
“卑职明白。”
初十那天衙门的部署就已经安排完毕,收到任务的衙役很兴奋,对于他们来说得到大人的器重还有补贴拿是件非常开心的事。
像是感受到了人们的心情,元宵节前几天天气都不错,到了当天暖阳高照,温暖如春。
勤劳的百姓从一大早就开始布置,到了正午北古,南安,东广,西岸四条连接贯穿东西南北的大街挂满了格式的灯笼,有金鱼型的,蝴蝶型的,兔子型的,福字型的,还有杨桃型的,四方绘画型的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到了傍晚灯芯点亮,街上一派热闹。
有普通百姓,有富家子弟,就连平日极少出门的小姐们也在丫鬟嬷嬷的陪同下出了门,从前不参加这种灯会的飘香苑今日也停了业,众多姑娘卸下了浓妆穿着平常的衣服穿梭在街上。
“哎哟”的一声惊呼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个身着喜庆的顽童摔了个狗爬式,他穿得多跑的快大概有点头重脚轻,这会儿大哭了起来。
这时一位年轻的公子将他扶了起来,神情温柔的检查孩童是否摔伤,见并无大碍后拿了一小块方糖放进他的嘴里,说道:“咱们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摔到了可不能哭鼻子哦。”
“嗯~呜~好吃。”
“你爹爹娘亲呢。”
孩童指了指远处正在忙碌的小夫妻奶声奶气的道:“啊爹啊娘在忙,叫我自己玩,不认识路就找那样拿着刀的哥哥。”说话间他的手指了指一旁带着刀跟着的刘大力。天真的问:“大哥哥你也找不到路吗?”
孟谷看了看身后不觉哑然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是啊。真聪明。”又拿了手帕给他擦了鼻涕,这时他的母亲姗姗赶来。
“大,大老爷...?”
孟谷伸出手制止她的行礼,笑道:“今日难得佳节,无需行礼。”
孟谷又问了几句寻常的话比如是否吃饭了,晚上回家太晚是否安全之类的话。
“你自行去忙吧,元宵快乐。”
一直到孟谷走远了小妇人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羞红了脸,拉着儿子回到了丈夫的身边,此时他们的小摊前正有一两个顾客。
“少爷,我想吃馄饨。”
“好啊,你说哪里我们一起去吃。”
“就前面,刘大叔家的馄饨最香了,夫人也喜欢吃。”
孟母眉眼弯弯“好吃。”
“那一会儿娘和小灵多吃些。”
“嗯嗯”
买馄饨的刘大叔一双手上满是痔疮,递过来的小馄饨干净大碗,满是岁月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待孟母吃了差不多时,孟谷开始和刘大叔闲聊,一开始刘馄饨有些拘束,随着孟谷的引导刘馄饨的逐渐自如了起来。
路旁的一个胭脂小铺,初舞望着孟谷离去的背影一时竟然有些痴了,秋妈妈撞了她一下道:“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胸襟,不像那个什么杜公子虽然做什么都温柔知礼,但眼里的不屑和那股傲气骗不了人,以后眼睛放亮点。”
初舞小声的道:“秋妈妈你小声点,莫要让人听到坏了大人的清誉。”
秋妈妈白了她一眼:“所以说你不懂了吧,从大人亲自去苑里救你,再给我们要回赔偿,你看看刚刚拿自己的帕子给顽童擦鼻涕,跟一路的百姓聊家常,还有那沿街站着的衙役和救助的人,往前说更是说不完。大老爷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如他对于杜两位公子说的,我们都是石山县的百姓。”
“秋妈妈若是我早些年遇到大人就好了。”
这时一旁的温玉道:“至少我们遇到了,秋妈妈,舞妹妹今天难得出来,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快,帮我看看这个颜色怎么样。”
“呀,这个颜色不错。”
“那这个呢?”
“...”
秋妈妈挑胭脂的空闲回头望了一眼,看着灯光和薄雾打在孟谷身上,其实秋妈妈第一次看到孟谷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违和,后来觉得大概是难得遇到一个好男人才会这样。
这就是气质加成,孟谷在外貌和体型上修饰不足以瞒过所有人,就比如秋妈妈这种一辈子在声色场所的人。但是他的眼神形态走路还有处事的果断加上一身的正气让人很自然的忽略了他本身。
同一佳节的皇城,满城被橘黄色的灯光照亮,宽大整洁的石砖路上,满是穿着富贵的人们,连普通的百姓穿的都是长袍。
一间富丽堂皇的酒楼二楼的包间里于丞正陪着一位身量娟好的姑娘看楼下的热闹。
只见那姑娘披着一件火红皮毛做领的披风,袍面上绣着精致的梅花,衬得姑娘的肌肤宛如凝脂。
“三哥,你自昨天回来一直闷闷不乐,在外受欺负了?”
于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笑话,谁敢给本公子气受?”
姑娘笑道:“是哪里人氏啊?”
“同州的一个小县里遇到两个不知好歹的人。”
姑娘笑道:“怎样的不知好歹啊。”
于丞把石山县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人,说是百姓百姓的实则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姑娘听言皱眉道:“三哥,虽说如此但是也是你不对在先。你既然不喜欢那姑娘为何要去撩人家姑娘呢?”
“一个贱籍的女子而已,自己痴心妄想,妹妹那个县令那么说我就罢了,你居然也这么说?”
“三哥风度翩翩文采过人,京城的大家小姐亦有不少倾慕的,何况是那样小地方的人?哥哥远远离了她就好了,不该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家难堪。”
“本来听说他不过几天就破了命案,还寺中舌战群僧,借个由头让他主动来找我们,看他值不值得相交,谁知他这么不识好歹。”
姑娘道:“三哥,出门不比家里,还是不要太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好了,好了,你怎么跟娘一样啰嗦!我跟你讲啊,不要跟爹讲。算了不说这个,难得佳节你真的不下去玩玩?放心,哥哥会保护好你。”
“我才不去呢!”
“是喜欢的人不在吧?”
“哎呀,三哥,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回去可不许告状哈。”
“...”
次日于府饭桌上,于家于丞这一支当家人于耀辉突然不咸不淡的道:“丞儿,听说你在外和人比文还输了?”
于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妹妹于嫣然,于嫣然连忙眼神示意自己没有跟爹爹讲,她只跟母亲说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任何不想让人知道的事都不要对任何人讲,只要讲了知道的就是任何人。
“怎么不讲话了?”
于丞小声的道:“才没有输,是平局。”
于耀辉道:“你自幼名师教导,上好的文房四宝从来不缺你的,书房的书随你观看,他们有什么?平局就是你输了。”
于丞不死心的反驳道:“那个县令可是宋河老大人的弟子,怎么不算平局?”当然于丞是绝对不会说他被孟谷身边的师爷怼的哑口无言,提一下孟谷这个身份,显得自己没有那么菜。
于耀辉道:“宋河老大人?这么说他常进那个老匹夫的师弟了!呵。”
于丞眼睛瞬间亮了,贼兮兮的道:“爹,你要帮孩儿报仇吗?”
于耀辉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对旁边一个男子道:“老大,监督他把近半年落下的经义解完,写不完不许出府门。”
于家老大于贤道:“是,父亲。”
“爹,别啊,当初说好了,我出去游历半年不写经义写一本游记就行,您咋出尔反尔呢?”
“输给谁不好偏偏输给常进那个老匹夫的师弟,简直岂有其理。这次你要是没有写完写好,老子打断你的腿。”
于丞“...”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此时岭北官道正有一驿兵快马加鞭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