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没有人拦我们的路了。”
池秋略显疲倦的目光落在身后四米外的驴车上。
此时,那冰棺已经彻底被血染成红色。
“谢谢。”
池秋看向吴恙,露出真诚的笑容。
“接下来的路...”
“交给我吧。”
说着,池秋走到吴恙面前,想要换掉他脖颈处的缰绳。
但吴恙却摇了摇头,神情严肃:“我还能送你一程。”
“我...”
池秋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吴恙打断:“前路还远,且再送你一程,待我登不动时,再交给你。”
“好。”
看着吴恙那坚持的神情,池秋表情愈发柔和,轻舒了口气。
两人隔空对视,脸上皆带着笑容。
世界污浊,却总有一份清澈。
这一刻...
清澈便在。
池秋转过身,拎着那柄断刃,一步向前。
过了百层,再无陷阱。
有的,只是越来越汹涌的压力。
以及一道道呓语,冲击你的内心。
然而,池秋却平静的前行着,速度极快。
吴恙攥着缰绳,紧随其后。
池秋每一步踏下,都宛如有千钧之重,所行之石阶,纷纷碎裂,偏偏又在他离去后,恢复如初。
至于身后那辆驴车...
破旧的木板终于再也无法承受这份压力,骤然炸裂!
冰棺掉落!
然而,就在冰棺即将落地之时,吴恙却蹲下身,将其抗在肩膀,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直身体。
察觉到池秋关心的目光,吴恙只是用丹田,硬生生挤出一个字:“走!”
池秋攥着断刃的手莫名紧了紧,一言不发,向前攀登。
又是百层石阶。
当池秋站在崭新一层的刹那!
周围的路,鲜花盛开!
鸟语!
芬香!
恍然间,在那金色的麦浪中,竖立着一座木屋,上面挂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牌。
‘池秋百货’
每向前一步,这木屋便更真实一分。
甚至...
当池秋前行八十步时。
‘池秋百货’的门槛处,已是坐着一位少年。
天气炎热。
但少年却摇着蒲扇,在笑!
并远远对着池秋招手!
这一幕,温馨,舒适。
云卷云舒,麦田如浪。
或许...
这就是池秋...
内心中,最期待的生活。
于是。
池秋驻足了。
远远的眺望着。
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恬静,文雅。
或许...
如果没有那些如果,这...就是池秋真正的面貌。
可惜。
池秋眼神重新恢复清明,向往之色退去,没有任何留恋,只是轻声低语道...
“超市开在这种地方,卖不出货的。”
“他又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说罢,池秋轻笑一声,最后再看了眼那扇着蒲扇的少年,一步踏出。
刹那间,麦浪消散。
包括那间超市。
而眼前,则是尸山血海,修罗地狱!
数不尽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一道不过十岁左右的身影,站在尸山之巅,背对着池秋,散发着如浪潮般汹涌的杀意。
“哥!”
“你先走!”
那身影的声音异常低沉,仿佛在抑制着什么,就连说话声都变得有些颤抖。
池秋每向前一步,这少年都会更痛苦一分。
池秋脚步,默默停顿。
仿若回到当年。
那一年...
似乎,就是这样。
他背对着自己...
死寂的心,在这一刻疯狂跳动!
那缠绕在心脏上的锁链,更是不断震颤,裂纹加深。
似是有什么要冲出他的体内...
在怒吼,在抗争!
但最终,却又只能再次不甘的束缚在锁链之中。
“池夏...”
池秋呓语一声,脚步下意识放缓,亲眼看着池夏伤痕累累,却又宛如绝世妖魔!
鲜血,收割...
生命...
这幅画,是赤红的。
直到最终...
池夏半跪在尸山上,四周已经再无敌人。
“哥...”
“再也没有人拦我们的路了。”
“只不过...”
“未来,只能你自己走...”
他嘴角溢血,但却死死注视着池秋,笑容是那般温暖!
池秋停在原地。
几次抬起脚,却始终无法落下!
只一步!
只要再走一步,就可以突破这层迷障!
但同样...
只一步...
池夏就会死在自己面前。
第二次!
哪怕,是假的。
“弟...”
“拦我们路的人,依旧很多。”
“但这一次...”
“换我来...”
“接你回家。”
轻语间,池秋的双眼泛红。
道道血丝浮现。
可池秋却没有闭眼,始终紧盯着池夏的身影,一步踏出!
场景破碎。
包括池夏,同样在释怀的笑容中,缓缓闭上双眼。
一滴血泪,不知何时...
自池秋的眼角流下。
“池秋!”
“小...小爷我...扛不住了!”
颤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吴恙扛着染血的冰棺,身体颤抖,半跪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眉毛,头发却又被冻成冰霜。
哪怕如此,他依旧牢牢背着棺材。
可...
他的极限,到了。
六百七十三层。
如果没有这冰棺,他有自信,自己可以爬到山顶。
只不过,冰棺下,这便是他的尽头。
“谢谢。”
池秋转身,看着吴恙,认真开口。
“我们...”
“我们是朋友来着嘛。”
吴恙勉强咧开嘴笑了笑,解开缰绳。
池秋接过,重新将冰棺背在自己的后背上。
“喂!”
“我曾经觉得,你是一个很理智,冷血的家伙!”
“但其实...”
“你骨子里的血是热的!”
“甚至,你的情感远比任何人都要炙热!”
“不要去抑制自己!”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一个人!”
“你的身后,是第四监牢,是无数的狱卒!”
“少年...当乘风起,俯瞰山河,当踏星河九万里!”
“回眸望去,荣耀尽归于你!”
“当然,这不是我说的,是樊典狱托我带的话,让我在合适的机会,说给你听。”
“我不知道什么时机是好的,但我觉得现在说,就很酷。”
“另外...”
“很高兴认识你。”
言罢,吴恙带着真诚的笑容,盘膝坐在脚下的石阶上,目送池秋前行。
池秋背着冰棺站在原地,却没有动作。
冰棺中,不断散发出阵阵冷气,刺激着他的神经。
吴恙那些话语,则是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少年,当乘风起,俯瞰山河,当踏星河九万里!”
“难道...”
“抑制自己的心,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