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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从身后抱住了她,握上她冰冷的双手。

就在小夭以为颛顼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睁眼向下望去,有人骑马从府门前经过。禺疆害怕被人发现,收了招式,消失在夜色中。

小夭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只看得出那人身材魁梧,下马扶起颛顼,说了些什么,护着他上了轿辇。

小夭悬着的心放下了,长舒了一口气。“邶,那人是谁?”

“应龙将军。”

“怎么会是他?”小夭满心疑问,上一世,相柳战死的消息传来,小夭怎么都不肯信,苗圃手持俊帝的令牌去打听,才从应龙将军那里得到详细的战报,小夭才最终相信,相柳真的战死了。

邶给小夭披上外袍,驾驭天马向他们的临时小屋而去。

一路上,小夭都在回想刚刚那一幕,这么晚了,应龙将军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那里。

见小夭一直不说话,邶抱着她纵身一跃,跳上大树,抱着她看月亮。“什么事让王姬如此烦恼?说出来,也许邶能为王姬解忧。”

小夭笑起来,“我是在想,为何应龙大将军会出现在那,按说,这么晚了,应龙将军又不喜饮宴。”

邶拿出酒瓶,饮了一口。小夭盯着这个酒瓶看了许久,而后指着这个青色的窑变酒瓶大叫起来,“你,你,这个酒瓶,我有印象。”

邶看了看手里的酒瓶,一脸无辜,“什么印象?”

小夭努力的回忆,“上一世,啊不,从前那个我,玟小六,这是玟小六的酒瓶。”

“这酒瓶就在河边,我捡到的。”

“好啊,你居然偷拿我的酒瓶。”

“想不想听应龙将军的事?”

“想,”小夭抢过酒瓶,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请公子指教。”

“应龙将军在轩辕建国之初履立大功,但是你外爷却并不重视这些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后来泽州大战,应龙将军中了夷澎的算计,冒着龙体毁灭的危险拯救部下,自己身负重伤,他憎恨夷澎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也痛心黄帝纵容夷澎残害忠良,借着重伤隐遁。”

“那后来呢?”小夭一双眼睛映着轮小小的月亮,和一个小小的邶。

“冀州大战,你母亲上战场,应龙将军与高辛神将子臣联手,追随王姬大将军。”

“子臣,那好像是父王的化名。”

“正是如此。可见,你父王跟应龙将军,关系匪浅。”

“难道说,父王预见了颛顼会在今日遇刺,特意让应龙将军来接应?”

邶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饮了口酒,“也许只是预见到颛顼会遇刺,却不知是哪一日,从你来轩辕起,应龙将军每晚都在附近巡视呢?也未可知。”邶说的半真半假,小夭却听得出来,事实就是如此。(应龙:?)

“邶,”小夭靠在邶怀里,“你说,父王他…”

“父王如何?”邶笑看着小夭。

“没什么,我特意给你带了父王酿的酒,”小夭拿出一坛酒,邶伸手去接,小夭却缩回手,笑眯眯地看着邶,“分我一壶。”

“好。”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俊帝酿的酒,是世间难得的佳酿。

邶倒了一壶递给小夭,自己跳下树枝,取了个杯子,一小杯一小杯的慢慢品尝。

小夭看着邶如此珍视这坛酒,笑起来,“真该向父王学学他的酿酒之道。”

邶点头,“的确该好好学学,不过,”说着收起酒坛酒杯,抢过小夭手里的酒壶,轻轻咬上她的一片唇瓣,有些含糊地说,“我现在只想吃你。”

===

第二天,高辛使团离开轩辕。

两日后抵达高辛。

次日,仲春之月十六,高辛王少昊颁布政令:

迁白虎常曦二部民五百户至大湖沿岸垦荒,由将军句芒负责迁居转运事宜。赤水东岸高辛的广袤山川划云梦郡,一应移民屯垦事宜由大王姬高辛玖瑶统辖,派户、兵、库等府衙官吏五十人协理。凡自请屯边的居民,每户赐银五十两,贫困无农具者,官府发放耕牛、犁杖,二十年内免除赋税,所垦土地尽归己有,二十年后按高辛其他地区税赋的一半征收,征三十年。

大赦天下。除谋反大逆,谋杀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谋故杀人,但犯强盗蛊毒魇魅不赦外,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轻重,咸赦除之。

削减王室开支,大放宫人,宫中适龄宫女有自愿出宫婚配者,由皇室拨款置办嫁妆。

修缮承恩宫。

整顿户籍,清理依附贵族的农民佃户,重新丈量土地,编户造册。

以上所有政策,人员调配,资金器物一应事宜,统归大将军蓐收管理,二王姬高辛忆协理。

一系列政策颁布,一时间大荒哗然。

高辛这边,有人支持改革,说高辛积弊已深,轩辕本就虎视眈眈,若不早日开启变革,势必要步神农后尘。

也有人反对,他们不同意俊帝派蓐收清理户籍田产,这些多是拥有广阔良田的老贵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愿意把吃进去的肥肉再吐出来。

但是俊帝没有给他们太多发声的机会,几年来,蓐收带人在高辛北境屯驻了大量精锐部队,所使用的武器都是金天氏由打造,有氏族想以府兵反抗的,看到句芒将军带着一众精兵在自己领地周围巡视,只好忍气吞声。

轩辕那边,中原世家有称赞的,说这是效仿了蚩尤当年的政策,只不过比蚩尤更温和,毕竟高辛还未到崩溃亡国的境地,还有时间慢慢改变。也有嘲讽的,说王族推行改革,必然会受到国内大族的反对,定然会不了了之,说不定俊帝也会因此被推下台。

轩辕山上,也有朝臣提出,高辛此举是为图强,应当早做防范。奈何轩辕王精神不济,五王病重,七王平日唯五王马首是瞻,没了兄长,一时也就没了主意,轩辕王的那些孙子竟没有一个能成事的,都说不必理会,轩辕战力强盛,高辛弱小,几十年内翻不出什么浪。唯有颛顼,上书说该严加防范,但他无官无职,没人理会他的意见。

统计随迁居民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小夭在五神山上无事,除了制毒,就是跟着阿念一起在俊帝身边,俊帝批阅奏章,小夭研墨,写她的医书。阿念遇到不懂的,询问俊帝,小夭就在一旁听着。新政一出,高辛各地事务繁杂,奏章堆积如山,阿念有时忙不过来,也会叫上小夭一起,小夭却总是摆摆手,低头磨墨写字。

按她的话说,反正她又不想为官做宰,管人的事,只要简单学些,会点便可,其他难办的,她都交给阿念,要么就交给蓐收去办,所谓能者多劳。她只想安心在云梦郡当个悠闲的王姬,安抚民心,没事驾着青鸾飞上几圈,遇到时疫疾病,她来诊治开方,便万事大吉了。

阿念看着这个躲懒的姐姐,毫无办法,“姐姐,你这性子,也就只有姐夫看得上,什么都不用你做,不用你操心。”

“是呀,我有你姐夫,我就有了指望,再说,我们两个,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各自管好自己就行了,这叫什么,”小夭一脸得意,“垂拱而天下治。”

阿念用笔杆敲她的头,“你是垂拱了,我们却要累死累活。”

“那是父王看重你,你该高兴才是。”小夭得了便宜卖乖。

俊帝看着姐妹俩拌嘴,也会抬头说上一句,“小夭,我也很看重你。”

小夭会连连摆手,“父王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受这份累。再说,我以后要跟相柳隐居,这苦差事,还是留给阿念吧。”

有时俊帝会召蓐收来朝晖殿议事,两姐妹就在一旁各忙各的,有时俊帝也会叫上阿念,蓐收始终是一副谦卑的臣属态度,尽职尽责。

每每这个时候,阿念就会小声嘀咕,“每天就知道办事,脑袋里就不能想点别的。”

蓐收自然是听在耳里,若俊帝无事询问,蓐收也会跟阿念说上两句,“王姬若想听微臣说些别的,还请明白示下,如此,微臣也好投王姬所好,说些王姬爱听的。”

阿念眉头一皱,眯着眼盯着蓐收的发冠,“一口一个王姬,我不爱听,蓐收大人快去忙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蓐收如蒙大赦,“那微臣告退。”

接下来,阿念恐怕就没心思在朝晖殿里看奏章了,不是去漪清园扔石子,就是去靶场射箭。石头扔的那叫一个远,从水池这头一直飞到另一头,有一次甚至飞过水池,砸进了花圃里。弓拉的那叫一个满,一箭射穿靶子都是常事,有一次甚至射穿了靶场的围墙,射中了围墙之后侍卫头盔上的红缨,吓得再没有侍卫敢立在那面墙下站岗。

有一天小夭路过那面墙,见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夭这些日子因为常在俊帝身边,她看得出来,那字虽然极大,不同于奏章上的字迹,可那字体笔势,她一眼就认得出,是蓐收的手笔。也不知阿念看了什么反应。

小夭回到高辛后十日,轩辕传来消息,五王轩辕苍林薨。黄帝心痛不已,命七王禹阳监理国政。

大将军应龙力荐颛顼入朝,黄帝无奈,儿子新丧,不愿与老臣再起龃龉,因念正值春日,黄帝派颛顼前往中原督办春耕夏收事宜。

果然如小夭所料,下月初一,五王头七。

也正如小夭期待的,颛顼总算是凭着自己混上了一官半职,只是这里有多少是俊帝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就不能确定了。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这个春天,山花烂漫。

小夭得到五王死讯的第二天,防风邶到了五神山。

当时小夭正在偏殿制毒,抬头就见珊瑚快步走进来,笑着给小夭行礼,“王姬,咱们姑爷来了。”

小夭立刻站起来,抚上心口,奇怪,蛊虫怎么没有躁动,难道这虫子也过得太舒心,怠惰起来了?

“邶在哪?”小夭绕过大案,理了理衣裙。

“在朝晖殿,当是陛下召见。”

小夭眯了眯眼,一个术法清理了身上的药渣药末,提着裙子跑出寝殿。到了朝晖殿外,发现俊帝下了禁制,她什么都听不到。小夭知道,如果她破坏禁制,下禁制的人会立刻察觉,可她不管那么多,催动灵力,还没等她的灵力触动禁制,里面的人早就察觉了,俊帝的声音传出来,“小夭,进来。”

小夭大喜,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才推门而入。

“你这孩子,想偷听墙角吗?”俊帝笑看着小夭。防风邶立在一旁。

“我这不是急着见他嘛。”小夭一脸娇羞看着俊帝,身体却已经投进了邶的怀抱。

俊帝笑看着防风邶,“你看看,我这女儿,有了如意郎君,见了父亲也不行礼了。”

“父王。”小夭拉长了声音撒娇,又转头看着邶,“你怎么来了?父王叫你来的吗?”

俊帝眉头微皱,嘴角满是笑意,“他哪里等到我叫,想你了,自己来的。”

邶的脸瞬间红了。小夭高兴的不得了,在邶脸上亲了一口。

俊帝看不下去,“去去去,到外面亲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防风邶向俊帝行礼,小夭也潦草地行礼,手牵手出了殿门。

俊帝望着这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笑着摇摇头,继续批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

小夭带着邶到了明瑟殿,珊瑚见到防风邶,称呼了一声“姑爷”就退出寝殿,留小夭与邶单独相处。

“邶,你怎么有空过来?山里不忙吗?”

邶摇摇头,“这些日子托王姬的福,轩辕上下因为五王病重乱成了一锅粥,没人有时间来照顾我的生意。”

“那可太好了,你能多住些日子吗?”

“怎么,刚来就想赶我走了?”

“哪能呢,”小夭给邶端来一壶茶,“夫君请用茶。”

邶倒了一杯,尝了一口,“不错,茶好,毒也好。”

小夭在邶脸上亲了一口,“那当然,这可是会稽今年新贡的茶,产量很少,父王特意给你留的,连我都没给呢。”小夭到内殿的柜子里拿了几个锦盒,喜滋滋地放到邶手里,“给你喝的是我最近专门研制的一种毒,不仅毒性强,而且一点味道都没有,就像泉水一样,泡茶也不会坏了茶味,我都制成了粉,这些你带回去,兑上些开水就行,既能喝到好茶,又能吃到好毒。”

邶笑着收了锦盒,摸了摸小夭的头,“夫人真是巧手。”觉得不够,又揽她入怀,在脖颈上吻了又吻。

小夭觉得痒,却也不想推开邶,他们有十几天没见了,她早就思之如狂,只不过大白天的,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想更进一步。

“不过,”邶放开小夭,“你怎么知道我这就要走?”

“猜的,你到了山上没先来见我,倒是先去见了父王,我就知道你有正事。”小夭脸一扬,一副“我聪明吧,快夸我”的表情。

邶当然看得明白,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们小夭,真聪明。”

“你见父王什么事?”小夭一脸好奇。

邶微微皱眉,“这个嘛…”

“连我也不能说吗?”小夭抿着嘴。

“可以,”邶笑起来,小夭发觉上当,捶上邶的胸口。

“父王说,这个月中旬要派人去北地提亲,让我回去先跟父亲说一声。”

“就这事?”小夭侧目看着邶,“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事?”

小夭坐到邶腿上,“好吧,反正有什么都是你们担着,我就不操这份心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小夭立刻来了精神,“你累不累?”

邶刮了下小夭的鼻子,“不累,走吧。”

“啊,去哪?”小夭红了脸,假装不明白。

“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我想去哪?”

“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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