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祈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病房内。
“抱歉老师，我知道这有些打扰您，如果不可以就算了，但我真的也很希望能帮助到您……”沈宁低下脑袋，看不清神色。
林祈愣了一下，露出窘迫的神情。他觉得沈宁毕竟一直都是年级里最优秀也是品德最好的小姑娘，有这份心意自己身为老师怎么能辜负呢。
于是林祈让她进去了。
这也是沈宁第一次正式进病房。
这是一个双人间。但另外一个病床上的东西干干净净，摆放得也是整整齐齐，没有输液架，显然没有人和她一起住。
而靠窗的病床上，一个左手还在输液的少女正在靠在病床后面的枕头上翻着手里的书籍。
少女看起来和沈宁差不多大，其实真实年龄比沈宁还要大四五岁。差不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但或许是因为她生病的原因，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大学生的蓬勃青春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消瘦的身躯，脸色苍白，柔软的长发在脑袋后盘了起来，只留下几丝刘海。她比同龄人瘦得不止一星半点，尽管有病号服遮挡着，沈宁仍然能透过衣袖隐隐看到她的手腕如初二三年级的小女孩一样细。只要一只手便能轻易握住。她的相貌也算不上多么出彩，但是乌黑的眼睛里却清澈见底，映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和日光，使她整个人都因为这一双眼睛而变得活过来了。
沈宁有片刻的愣神。意识到自己不礼貌的行为，她很快调整过来，轻咳两声，对着少女轻轻一鞠躬。
“你好！我是林祈老师的学生。今天林老师没来学校我有些担心，听说是你是林老师的妹妹，所以我就来了。”
床上的少女呆滞了一下，然后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你好，同学。谢谢你。我是林微时，今年本科毕业。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患上肺炎不得不住院一周观察。同学你是高三的吧？如果没记错你们今年就要高考了对吗？虽然我哥没来，但也不能耽误你们的学习啊。你是怎么来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学习为重 ”
“好的好的。我只有一点事……”说着，沈宁瞥见她看的那本书，因为她立着拿起来，所以书脊清晰显露出来。
“……《命运》？是那本小说吗？”
“哦？你也看吗？”
提到手上的书，林微时明显来了兴趣，她长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里看了大半的书，感叹道：
“我觉得这书真的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客观去看社会的。
人生永远不是一帆风顺，我们都在一无所有地活着。”
沈宁沉默，她目光注视着书皮，轻声说道：“虽然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无法避免挫折，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选择改变命运的。”
一旁的林祈听着两人的对话，挑了挑眉。
“改变……？我们该拿什么改变呢？”林微时面容上显出哀伤，“有很多人都想要改变命运，但从古至今无一人成功。每一部历史都在书写着他们注定的命运不是吗……即使是现在，大家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或许有些人就和小说里一些轮回桥段里写的那样已经反复过无数次了。尽管他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结局永远无法改变。我们又该怎么办？如果真的能改变，我们又该怎么改变呢……？”
林微时的话音戛然而止，房间里弥漫着许久的寂静。
以至于可以听见自己的耳鸣和窗外的风声。
林祈和林微时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心领神会一同看向沈宁，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秒、一秒、一秒。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
“也许，那个人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许久的沉默过后，沈宁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林微时瞳孔一颤，抬头看去。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小姑娘仍然面无表情，她脸上神色淡淡，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唯有眼神澄澈而透亮，始终呈现着坚定。
小姑娘顿了顿，说道：
“注定的命运永远不可能恒久地持续下去。当人类意识到局限性时，也意味着他们已经探索到了更深层次的世界，从而向着更广阔的境界而去。命运也是如此。”
“你也说了，那个人只是没有改变命运而已，不是么？但你不好奇为什么他反复了这么多次么？强者乃至『神明』从来都是孤独的。他们的想法不会被寻常人知道。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所做的事能带来的不是一个人命运的改变，而是『世界的命运改变』。”
“简单来说，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事没意义。不是他，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于他。”
“……你看起来年纪很小，但是哲理意蕴挺深刻的。”
林微时没有正面回答沈宁的话，她在长久的沉默后只是说出这么一句来。
“噗嗤。”
林祈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露出意外的神色：“真想不到啊，季同学虽然理科分高，但明明更适合学哲学。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以后报考哲学系了。”
“那倒也不是……”
“不过，不过。”林祈收起笑容，脸上瞬间变得平淡如水，反而让看惯了他笑的人都不由自主认真起来，“季同学来这里，不会就是想和我和小时讨论这个的吧？你刚才也说过自己有事对吗？这种问题你可以等到你高考完之后约出来有的是时间说。以你的品性，应该不会为了『命运』这种话题放弃一下午的在校学习时间吧？”
“是。我其实想问一下林小姐。”沈宁也果断点点头，道，
“林小姐，还有林老师，你们知道『零散大人』吗？”
“『零散大人』……？”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了。
林祈和林微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失去了刚才正常的交谈感觉，只是直直盯着她。
“是冒犯到了吗？非常对不起……”沈宁也没想到他们是这个反应，眼下只有先平缓他们的心情。
谁知，林微时下一句的话却是：
“『零散大人』……是个人名吗？”
“……哎？”
这么一句话让沈宁露出懵圈的神情。
“『大人』？这年头还有用『大人』称呼的……？”林祈也是一脸不解，“不会是你们这帮小孩之前总给我提的『cosplay』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