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婋见耿天伟这般着急,心下了然,定然是楚轶他们这次行动有了收获,故而耿天伟着急了。梓婋也清楚,现在她势单力孤,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继续不依不饶只会适得其反,增加了楚轶曝光的风险。
于是梓婋佯装气消服软,语气缓和道:“耿公子,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我乃江南岑家女儿,外出行商,以男子身份经世,图的是方便。今日在你府上,你家丫鬟将汤羹不小心泼我身上,已是失礼;跟着家仆到厢房洗漱,却还遭搜屋。换做谁,都是不高兴的。”
耿天伟点头道:“是是是!岑姑娘说得对。日后我定然会亲自上门跟岑姑娘赔礼道歉。”
梓婋见此也不再纠缠,见好就收:“耿公子,此间事此间了,我们生意才刚达成合作。我也不想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彼此的情分。”
耿天伟连连称是。
梓婋见他不动,没有顺着她给出的台阶撤退,看样子是没有听懂她话里的逐人之意,皱眉不满道:“我现在可以回屋换回自己的衣服了吗?”
耿天伟一边应付着梓婋,一边心里在思考,对方究竟会藏在哪儿,可能是什么人,故而后面梓婋说什么,他都是点头称是。他其实可以不用顾忌梓婋的身份,毕竟岑家再有钱,也只是个商人,他耿氏有爵位在身,何必怕她一个商户呢?但是毕竟双方才合作,耿府勋贵人家,也做不出直接翻脸的事。现在听到梓婋松了口,就立马接口道:“姑娘大人大量,请请请!。”说完还对那个跪在地上的仆妇喝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伺候姑娘更衣!”
仆妇立马垂头站起身,捧着衣服朝梓婋走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沈娉婷的询问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换个衣服而已,怎么这么多人?”
沈娉婷见梓婋久久未归,就叫了耿府的丫鬟带她来找人,一进来就看到这般阵仗,立马就着急出声喝问。
梓婋拉住沈娉婷的手,将事情大致一说,沈娉婷皱眉道:“既如此,耿公子就赶紧去抓贼吧,我妹子这边,由我帮忙即可!”
于是耿天伟带着人马快速退出,连带那个仆妇也被梓婋挥退。
沈娉婷亲自去关了门,回首看向梓婋,梓婋对着她眨眨眼,沈娉婷顿时面色不善,大声责备道:“看你毛毛躁躁的,吃个席也能弄一身汤水,换个衣服也搞出事来。还不快点!”
梓婋大声求饶:“姐姐,我错了。我这就换衣服和你去前头。”
说着人进到里间,将楚轶从床后拉出来道:“会水吗?”
楚轶点头。
梓婋快速低声:“从后窗翻出去是耿府的园子,不出三丈路就是一条小河,是直接通到耿府外面的,你凫水出去。”
楚轶奇道:“你怎么知道这条河?”
梓婋道:“刚才和婆子到厢房来的路上,特意打探了几句。你快点走吧!注意安全!”
楚轶点头,从后窗翻身而出。
等梓婋从里间出来后,对沈娉婷点点头,沈娉婷拿起她的衣服,帮她穿戴,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梓婋就恢复了男儿装。
二人特意在屋内等了一会儿,才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回到了席面上。
梓婋和沈娉婷刚刚坐定,百戏杂耍就要开始了。台上的人正在搬运道具,准备开始表演。正当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舞台上时,出了意外。
耿老太太点的第一场戏乃是八仙拜寿,表演的人员利用各种道具,在舞台上营造出各种飞天遁地的氛围感,最后八个人都跪在舞台上给老太太贺寿。两个戏班成员搬运一只道具箱上场的时候,其中一人一个趔趄,整个箱子从舞台的台阶上翻落,箱体破碎,从里面滚出一个人影来。
众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几个坐在靠近舞台位置上的人站起身来上前查看,两个戏班成员离得最近,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最先走到那个滚出来的人身边,一看,当即吓得大叫:“死人,是死人!”
这一嗓子喊得,像一个火折子扔进了鞭炮堆里,将整个场面炸的如鱼争食。
耿家的几个男性成员立马冲到最前面,见到尸体也是骇然不已。耿家大爷,即耿老太太的大儿子,耿茂的大哥耿盛见尸体是守祠堂的乌三,立马对跟在身边的管事道:“赶紧去找老四。”管事见事态严重,马不停蹄地就跑了。
耿盛又吩咐在身侧的大儿子,即耿府嫡长孙耿天松道:“你赶紧去将老太太还有一众女眷送回后院,免得惊吓了老太太。”
耿天松是个文弱书生,见到这个场景,当时就脚软,不知所措,还是身边的小厮扶住了去执行父亲吩咐的任务。
耿盛见客人都在聚集,心下急得不得了,想说请大家稍安勿躁吧,客人的声音比他大,他说什么都是杯水车薪。正想着是不是要报官的时候,耿茂父子拨开人群现身了。
耿盛上前道:“四弟,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这该如何是好啊!先报官吧!”
耿茂一见乌苏哈的尸体出现在了这里,面色煞白,他看向耿天伟,耿天伟也是心惊不已。耿茂哆嗦着要说什么,耿天伟先一步抓住耿茂的手,对耿盛道:“大伯,先将客人稳住。其他再说。”
说着就吩咐跟着他的李约道:“调集护卫队,将客人分批送出。这里立刻清场。”
李约领命而去,会场四周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四五十个训练有素,孔武有力的家丁,手持木棒,列队整齐。在李约的命令下,很快四个家丁围住四五个客人,以强硬的态度和不触碰对方的方式,将人控制住。
今日在场的都是应天府有头有脸的人家,哪里受得了这番对待,当下就有人出言抗议,质问耿家这是什么意思。
耿天伟站在舞台上,大声道:“诸位,诸位!听我说,今日耿府摆宴,本是喜事。但如今出了点意外,现在宴会到此结束。请大家分批次离开,我府上的仆从会带你们出府。等我府上事了,我耿家会带重礼到各家府上赔礼道歉。请诸位见谅,见谅!”
客人中不乏性子犟的,当即道:“我们又不是犯人,耿少爷命令家丁将我们围住是干什么?都是有头有脸的,哪有这么折辱人的?”
耿天伟对着这位出声的客人拱手道:“并非折辱,而是为了保护。在下实话跟大家交代了,一个时辰前,府上进了三个贼人,目前还未抓到,我一直在带人搜索。现在出现尸体,应是贼人下的手。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为了各位的安全,还是请先行离开。请!”说着便不再出言解释,直接挥手示意家丁送客。
耿天伟在耿家还是颇有威信,命令之下,家仆家丁莫无不从,很快客人不管什么身份地位,均被请走。梓婋和沈娉婷也在其中。只有言氏夫妇以和耿家老太太会亲为由,被请到了后院去了。
梓婋和沈娉婷出了耿府后,立刻上了马车,驶离了耿府。她们现在即便担心楚轶一行,也不敢轻举妄动,刚才耿府那些护卫,看着就很不一般,不像是普通的家仆,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朝廷对士兵的规定很严格,除了镇守边境的塞王有权力设置大量的府兵外,其他内地的藩王只能拥有少量的府兵,这样藩王们就不再具备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能力。而耿家一个小小的息烽男爵,竟然有超过五十人的、行动起来如同军队的府兵,这可是连内地藩王都没资格拥有的数量啊!
这意味着什么?
和谋反无异!
这也是为什么梓婋和沈娉婷不作逗留的原因,当即就随着大流出了府。宾客中也不乏有真知灼见之人,见了耿府这般阵仗,麻溜地就离开了,唯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被家丁护卫推搡着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