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乌苏哈的尸体是周茂杨布置的。他们三人分开逃跑后,周茂杨率先甩开了追兵,逃出了府外,在约定的地点等候了一会儿,楚轶和笑尘一个都没出现。他就知道不好了,那两人肯定被困住了。于是他又返回耿府的祠堂,趁着府里的护卫全部集中在园子里搜捕,就将乌苏哈的尸体从密道运到耿天伟的书房,再从耿天伟的书房运到了前头的寿宴上,塞进了百戏班的箱子里。然后在暗处候着箱子被抬出,朝着抬箱子人的小腿打了颗石子,让箱子翻了,尸体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果不其然,耿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尸体上。
趁着寿宴现场大乱,他准备悄悄离开,谁知道耿府的那个护卫队长李约也不是个吃素的,在梓婋他们离开后,就尾随跟上了周茂杨。二人交手时,周茂杨被李约的手下放了一支暗箭。周茂杨到底也是行伍之人,意志力非同一般,奋力摆脱追兵后,逃至耿府后门外。
耿府后门外是一条细长巷子,他在巷子里拔足狂奔,走到尽头是大街,他强作镇静地穿过大街,从围在耿府门口的人群后面跑到了大街对面,也就是梓婋和沈娉婷马车的那边。站在车架上的沈娉婷第一个发现了周茂杨,急忙拉着梓婋,弯着身子,悄无声息地将周茂杨弄上了马车。也是老天保佑,李约的人射伤了周茂杨后,正好官府的人上门了。穷寇莫追,李约是懂这个道理的,他不敢再继续追击节外生枝,于是就回程去帮助耿天伟应付官府的人。
听完周茂杨的叙述,梓婋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至少目前确定楚轶和笑尘是安全的。那他们现身也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目前还是周茂杨的毒比较棘手,虽然清除了毒血服了解毒丸,但对症不对症还不知道,就怕拖得久了,会有什么不妥。
梓婋医术也是有限,方永昌又去了北境,应天城能拿得出手的杏林高手,唯有潘神医。梓婋和沈娉婷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去请潘神医过来。但是周茂杨极力反对。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行动是涉及到北元奸细,今日耿家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耿府就是在谋反。现在恐怕已经有人盯着各大医馆,就等你们冒头。”周茂杨劝阻道。
梓婋皱眉:“应天府治下,陪都范围,奸细再凶狠,难不成还能青天白日的就打杀上门吗?”
周茂杨虚弱地解释道:“明里打杀自然不敢。但若是奸细搜寻到明采轩,挟持了你们,叫王爷怎么办呢?我们约定好,只要找到了耿氏谋反的证据,王爷即可动身北上将证据送到太子手上。太子殿下拿着证据才好后续部署。若是我们落入敌人之手,这不是给王爷拖后腿吗?”
梓婋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故而不再坚持找大夫过来。但是这毒又实在是个潜在的麻烦,万一这毒是个厉害的,渗入肺腑怎么办,几个潘神医叠加都救不回来。
梓婋虽然认可了周茂杨的说法,但还是愁道:“不行,你的伤无所谓,但是毒不能心存侥幸。既然不能将神医请来,那我们就拿着毒血过去请神医看看是什么毒。”
周茂杨还是不同意:“我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不如再等等,说不定这毒已经无大碍了呢!”
沈娉婷道:“还是仔细些。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就悔不当初了。”
沈娉婷对梓婋道:“阿婋,这事你去吧。潘神医对你的治疗刚告一段落,现在你去找他,可以以旧伤不适为由,自然不会徒惹怀疑。”
梓婋点头道:“对,复诊旧伤,说什么都是正经理由。我现在就去。姐姐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让岑四守着你,有什么也要有个帮手。”
三人说定后,梓婋就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耿府内,原本热闹喜庆的寿宴只剩下满场的空位和上满美味佳肴的桌子了。
耿府老太太的院子里,气氛凝重,耿府主要的成员都聚集在一处。整个房间都无人正常说话,但窃窃私语之声却络绎不绝。
耿老太太坐在首位,面色不愉,阴沉的脸色,让一众子孙都不敢高声说话。
老大耿盛看着这场面,心里暗道晦气,好好的日子,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耿茂和耿天伟也是站立一边不说话。至于女眷,除了各房的正室在场,其他的都各回各的院子去了。
老大耿盛起身对老太太道:“今日这事,也是意外,现在官府介入,定能早日查出真相。届时,还我们耿氏一个清白名声。”
老太太是县主,封号康成,从爵位上来说,比息烽男爵还要高几个档次,因此从嫁入耿家开始,康成县主就是耿家的威严所在。老太太一辈子治家严谨,眼里揉不得沙子,更遑论今日发生这般大事。
这耿盛不说还好,这一开口,立马就给了老太太发火的台阶,当即就大发雷霆:“老四!”
耿茂赶紧上前跪下磕头,连着耿天伟也战战兢兢地跟着他爹跪下了。
“娘,今日这事实属意外,儿子也是所料未及。”耿茂垂着头告罪。
老太太心里生气,但是也不愿儿子在一众媳妇面前如此低三下四,于是抬眼对在场的四个女眷道:“你们还有你们几个都出去,约束好自己院子里的人,不要让下人乱嚼舌头。天伟留下。”
这两个“你们”指的是四个儿媳妇和几个孙子。
四个儿媳妇均行礼应下,并快速地退出老太太的屋子。
老太太这才对耿茂道:“你们父子先起来。”
耿茂父子赶紧起身,老太太问道:“说说吧,那个死人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怎么就到寿宴上了。”
见耿茂眼珠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老太太立马又道:“不要想着糊弄我!你们几个,都是我生的,一大家子的血亲都在这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真相说出来,一起想办法。要是隐瞒说谎,等于是把全家往死路上送。”
耿茂哪里敢跟老母亲说实话,一环套一环,说了实话,等于将自己和儿子勾结汉王和北元的事摊牌了,这绝对是康成县主决不允许的事。耿茂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耿天伟站出来替老父亲解围:
“祖母,那个死人是替咱们家守祠堂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杀了,藏在了百戏班子的箱子中。官府也来调查了,我们只需要等待真相大白的时候就行了。祖母不必太过担心。左右也不是我们杀的。”
耿老太太眯着眼盯着眼前的这个孙子,她重嫡庶,但不奉行嫡庶,高位者,能者居之,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她少年嫁给耿家做当家主母,丈夫是个软糯的性子,耿家维持一度艰难,要不是她有个县主的身份在,耿家在当时的京城现在陪都都排在十八线开外了。所以耿家实际当家人一直是她。
她和丈夫还算相敬如宾,陆续生了四个儿子,前面三个是天生的文弱书生,就这个老四还算有点祖上的杀气。但是老四天分也有限,年纪上来后,更是瑟缩不前,耿家算是江河日下,颓败难支。好在老四生了个有能力的孙子,就是耿天伟。只可惜,耿天伟不是覃氏肚子里出来的,而是妾室的儿子。这让她对耿天伟是又喜又不喜的。加上耿天伟接连死了两房夫人,老太太对耿天伟的态度就更加难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