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你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你当时太小了。]
似乎是在主动给她开脱。
等了几分钟,见对面那人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沈即安便将手机锁了屏,准备休息一会儿。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快要睡去,手机此时振动起来。
她眯着眼睛,伸手去摸索手机。
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消息的内容很短,简简单单五个字。
[我是许淮舟。]
沈即安惺忪的双眼瞬间清明,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她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
但与许淮舟之间的事,她其实并不记得多少。当年她太小,很多事情只记得一闪而过的片段。
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听刘妈说的。
五岁前,沈即安和沈从砚并不在一起生活。
刚出生的沈即安由沈家保姆刘妈带着,住在沈氏的别墅;而沈从砚则是被父亲带着在骞城的另一片区域生活。
彼时许家还没有移民,住在沈家的隔壁的老洋房里,而那个时候的沈即安并不叫沈即安,而是叫沈建。
刚出生不久的女婴日日夜夜的哭闹,这惹得隔壁的许夫人心神不宁,终于在某一天,她终于忍不住“登门拜访。”
门外,许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们好歹是大户人家,怎么能让孩子日日夜夜的哭?”
许夫人刚搬来不久,并不清楚沈家之前的事,只是觉得这家人有些扰民。
“实在抱歉啊夫人。这孩子娘死了,爹也不要她,就这么扔给我老婆子,孩子命苦啊……”
刘妈抱着女婴站在门口,声泪俱下。
通过刘妈的描述,许夫人抓住字里行间的重点——这女孩,娘不在爹不爱。
看着襁褓里白净又瘦小的女婴,许夫人眼里沁上了几分柔软。
是个可怜的女娃娃。
她生完孩子之后亏了身体,以后都很难再生育了,她一直想要个女孩……许夫人的眼睛落在女婴的身上不动了。
思索了片刻,许夫人忽然放低语气,悄悄对着刘妈讲,“不然,这个孩子放在我们家照顾?两家很近,您可以随时过去看看,也好给主人家交代,我家阿舟也正好缺个妹妹。”
许夫人言辞诚恳,言语里浸满了对女婴的喜爱,刘妈甚至没有过多思索,就急匆匆的就把女婴交到了许夫人的手里,“夫人您可是帮了我大忙。”
自此,她便在许家生活了下来。
现在想想,或许刘妈一开始就是把她当成了累赘,才会在沈家破产后,偷偷走掉。
许家的独子许淮舟,大她七岁,据说她进许家之前,这位少爷上树下河摸鱼打鸟可谓是无恶不作,是个混世魔王。
后来凭空多出了一个妹妹,许淮舟刚开始还不甚在意,直到小不点学会走路后摇摇晃晃的像他跑过来时,他才会一脸嫌弃的抱起她,顺带叫她一声,“小毽子。”
小毽子这个外号,是许淮舟给她取的。
她叫沈建,小时候,许夫人经常在头顶给她扎一个辫子,离远了看像蒜头,离近了看像是头上顶个鸡毛毽,所以许淮舟给她取了这个外号。
五岁前,许淮舟时常这么喊她,所以今天许淮舟给她发“小毽子”几个字的时候,她才感觉分外熟悉。
沈即安垂眸,看着手机上的那条消息,她微微勾起嘴角,一字一句打下:[你好,我是沈即安。]
礼貌又疏离。
发过去几秒后,手机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即安在那个页面上停留了好几分钟,对方都没有新的消息过来。她叹了口气,准备放下手机。
“叮咚——”
消息过来了。
[即安,你今年高考是不是,有兴趣出国留学吗?我爸妈都很想你。不用担心入学手续和费用,那些我会帮你办好的。]
许淮舟邀请她出国读书。
看着这条信息,沈即安一时间有些出神。
出国么……她其实是有想过的。
沈从砚出国的时候,她真的好想让他带上她。
那晚,沈从砚语重心长的告诉她,沈隆之安排他出国,不是什么好事。沈从砚说他一定会回来,让她等他。
而且,在国外,他没有办法主动联系她。
沈即安当时还天真的想,如果沈从砚没办法联系她,她可以主动联系他啊!
可是出国后,她再也没能收到沈从砚的一条消息,一个电话。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如今,沈隆之也去了澳大利亚,在他的手段下,她肯定打听不到沈从砚的消息。
毕竟,沈隆之的手段,向来是不择手段。
她一直很想沈从砚。
当年,许家准备移民英国,她本是要被一起带走的。
在手续要办完的节骨眼上,不知沈从砚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突然回来了。
十岁的沈从砚是自己跑回来的,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许家门口要人,让他们把他妹妹交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沈从砚。
托他的福,半小时后,她也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父亲。
听沈从砚说,那次沈隆之把他拖到别墅里发了好大的火,还差点把他的腿打断。
经过一番折腾,沈即安自然没能去成英国,而沈从砚跟她一起留在了沈家别墅。
沈从砚描述,她当时抱着许淮舟的腿死也不肯撒手。他把她弄回家后,死也不肯喊他哥哥,被逼得急了,她就喊沈从砚一声“二哥。”
沈从砚只得板着她的脸跟她纠正,只有他才是她名正言顺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还告诉了她,他的名字——沈从砚。
“你叫什么?”他反问。
女孩咬着手指头,“沈建。”
沈从砚听完她的名字,直接气的跳了起来。
“沈隆之就给你起这种名字?”
经过沈从砚的一番深思熟虑,在某一天,他认真的看着她的脸问,“你以后,不叫沈建了,叫沈即安,好不好。”
五岁的她并不知道“即安”是什么意思,因为许淮舟的名字是三个字,沈从砚的名字也是三个字,所以她觉得三个字的名字很好。
她说,“好。”
于是在五岁那年,孤单的沈建永远留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之后的日子里,她是骄傲的沈即安。
再后来,许家的人按照计划出了国,她再也没见过许淮舟,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跟沈从砚生活在一起,那个喊她“小毽子”少年的模样也逐渐从她的脑海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哥哥沈从砚。
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沈即安的眼眶有些湿润。
哥哥,你还好么?
都回来了,你,还不回来么?
朦胧的天边霞光敛尽,光亮一点点消失殆尽,整个天空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纱。
沈即安在手机上拒绝了许淮舟的邀请,看着窗外的颜色,她内心无限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