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诺拉大声宣布，“这破任务，我真想从屁眼里把它干三遍。”
我挑眉看向她。
“啥？”
天际希望城终于映入眼帘，这或多或少标志着我们这次不算完全成功的任务即将结束。克拉蕾塔在本特利肩头不安地睡着，佩内洛普又能自己走路了，不过她的手还没完全长好。
“我就说，这任务简直糟透了！我们差点死了二十来次，然后还得三天没合眼地赶路，还有…… 你懂的。所以去他妈的，从屁眼里干三遍！”
“呃，我是说，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回应道，“但我不明白，你为啥要用这种说法来抱怨，这听起来倒像是你自己想找人这么对你似的。”
诺拉像是被击中了腹部，身体晃了晃，发出一阵喘息声。
“我…… 我刚刚是被维塔怼得哑口无言了吗？” 她喘着气说。
“怎么了？” 我又问了一遍，困惑地环顾四周。
“见鬼，诺拉，我觉得她都不是故意的。” 奥维尔评论道，“这感觉咋样？”
“老天爷啊，这还没完没了了！” 她大喊着，开始放声大笑，“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她说得有道理，” 佩内洛普也插嘴道，“要是你真那么讨厌这任务，诺拉，你就不该还想着让它爽三遍。”
“别…… 别说了！” 诺拉求饶道，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停，我已经阵亡了！”
佩内洛普得意地笑了，本特利脸泛红。成只是皱着眉头。我比之前更迷糊了，一方面为队友们开心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有种自己不知怎么成了一个没太听懂的笑话的笑柄的奇怪感觉。
“一帮小年轻，” 成不屑地低声说，“专心点，行不行？任务没结束，除非我们回到城墙内。”
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没察觉到任何危险的迹象，但我还是倾向于认同他的话。要是在目的地门口就死了，那可太丢人了。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虽然不是在我们身上。我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那是在连续几周严重缺觉的情况下冒出来的念头。这次任务把我们每个人都逼到了极限，从那只噬魂怪物手里逃脱也让大家疲惫不堪。当然，作为侦察员，在那怪物终于离开我们之后，我也没怎么睡。我一天顶多睡上几个小时，而且大多是在白天有光亮、队友们走来走去还吵吵闹闹的时候睡的。我现在全靠一口气和灵魂碎片撑着，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到公会，找到罗斯科，然后狠狠睡上三天三夜。
在城门口经过纳瓦拉检测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天际希望城。今天排队的人不少，好在我们作为猎人可以插队。但值班的生物魔法师动作太慢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队伍里没人携带纳瓦拉，如果有的话，我早就处理了。现在是中午，街上热闹非凡，不过大多数人都离我们远远的，毕竟我们身上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怪物血的味道。我盔甲上沾的那怪物的内脏，说不定比那怪物本身在任何时候拥有的内脏都多。那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呢？又是一种生物武器吗？还是在其他某个岛上自然进化出来的？据我所知，这都有可能。人类能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些最厉害的怪物觉得森林深处的猎物比吃人更合口味。
回到公会后，不幸的是，我们的第一站不是我的床，而是医务室。这里比我上次来的时候人多多了，但我们还是给克拉蕾塔找了张床，让她躺好并稳定下来。还有个新情况，医务室的角落里堆满了毯子和脏兮兮的餐盘，一个打着呼噜的年轻人在那儿睡觉。佩内洛普笑着摇摇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她走过去，用靴子轻轻踢了踢他的肚子。
“杰里米！” 她假装惊讶地说，“你在医务室给自己搭了个窝啊？”
“呃！谁他妈…… 佩内洛普？”
年轻人开始起身，佩内洛普立刻收回脚，换成伸出那只完好的手。他握住她的手，凌乱的黑发和微微豁口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充满孩子气。不过这家伙可不简单，他的灵魂相当强大，感觉就像在潮湿土壤中茁壮成长的一团盘根错节的树根。
“一位宛如女王般的女子，在我需要的时候降临！” 杰里米喊道，他的声音一半是喜悦，一半是疲惫不堪，“千真万确，神明的确眷顾着我们。”
佩内洛普把他拉起来，轻轻笑了笑。
“别太奉承我，不然我会习惯的。我走之后，你就没离开过医务室吗？”
“基本没离开。这儿情况很糟。几乎每个人回来时都受了伤，有些人甚至没能回来。后来分会长正式请圣殿骑士来帮忙，结果现在连他们回来也带着伤！”
佩内洛普皱起眉头。
“圣殿骑士就不能雇自己的生物魔法师，别老蹭我们的吗？”
“别问我，” 杰里米耸耸肩，“我只管吃、睡和疗伤。没工夫去操心那种事。佩内洛普，你回来我真高兴。”
“嗯，别太高兴，” 佩内洛普喃喃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忙，但你知道，我在猎人公会之外还有别的职责。”
“这家伙是谁啊，佩内洛普？” 我问。
“这是杰里米，” 她回答，“杰里米，这是维塔。我们出发前，我没跟你提过他吗？”
我耸耸肩。
“我不知道，我好像记得你提过另一个生物魔法师？我们带回来一个也需要治疗的人，不过她自己也是治疗师，等她醒了，说不定能帮忙？”
他苦着脸。
“一般来说，我从不会让病人干活，但我们现在实在太缺人手了。得了，佩内洛普，你就不能在路上把她治好吗？”
“我已经尽力了，” 她举起仍在再生的手回答，每根手指都还没长到第一个关节。
“哦，哎哟，” 杰里米皱眉，“好吧，我想…… 我得回去干活了。见鬼，现在几点了？”
“大概还有十小时到天空峡谷，” 佩内洛普回答，“我倒是想接手，但我自己也快累垮了。”
“好吧，” 他让步了，扭了扭脖子，“去他的。我已经干了好几个星期，再干十小时也死不了。你们在外面活着回来，干得不错。去睡会儿吧。”
我们感激地听从他的建议。等我回到房间，盔甲已经脱了一半。我把剩下的盔甲脱完，完全不在乎身上其他地方也沾满了污垢和血迹。我扑倒在床上，抱着我最喜欢的毛绒乌鸦，幸福地进入梦乡。
……
在经历了为期两周的往返营救克拉蕾塔的任务后，能自然醒来，且没有迫在眉睫的怪物袭击或其他危机要处理，这多少是种新奇的体验。我很确定诺拉和佩内洛普和我一起在这儿睡着了，但我醒来时她们都不在。我睡了多久？我继续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抱着罗斯科，享受着温暖床铺带来的简单舒适。
我还是觉得很疲惫，但我该起床了。我猜家人肯定很担心我。
我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我的肚子开始抗议，吵着要我先去食堂，然后再去看家人。我得承认，这是个好主意。我疲惫地摸索着找我的盔甲和长矛，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怎么回事？它们不见了！
我恼怒地哼了一声。可能是佩内洛普或诺拉把我的东西拿去清洗了。可我…… 实际上没有其他衣服了，除了佩内洛普给我的那些穿着很不舒服的花哨衣服。
…… 哼，管他呢。我就穿着内衣去食堂。好歹这也算得体的穿着。说到诺拉，她和那几个男生显然也在食堂，于是我盛了尽可能多的炖菜，朝他们走去，在他们旁边坐下。
“嗯？哦，嘿，维塔。你今天穿得…… 比平时少多了啊。” 诺拉打招呼。
“是啊，有人拿走了我的盔甲。” 我抱怨道。
“呃，你有没有想过…… 我不知道，穿点别的，别总穿盔甲？” 奥维尔问。
我一边咬着炖菜，一边瞪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咽下去。
“没想过。” 我坚定地回答。
“维塔工作很认真呢！” 本特利评价道。
“我们把大家的盔甲都拿去清洗了，” 诺拉解释道，“可能还得几个小时才能好。你得换身别的衣服。”
我皱起眉头，又往嘴里塞了更多食物。
“我再也不穿那条裙子了。” 我坚持道。
“呃，好吧，那就穿点别的？如果你一直穿成这样，可能会不小心露出半边胸，维塔，而且…… 你现在确实有点胸了，” 诺拉一本正经地说，“你长得很快，姑娘。你得注意点，不然会招来一些你不想要的关注。”
我又吃了几口。
“…… 可你一直都穿成这样啊。” 我指出。
“维塔，我喜欢那种关注，” 诺拉回答，“你不喜欢，对吧？”
我抬头看了看队友们。本特利只是有点担心我，还有点困惑，但奥维尔很明显在看向别的方向，脸还红了。我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 哦。” 我轻声嘟囔道。
“维塔，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笨蛋，我就喜欢你这点，但你在长大，所以你得开始多留意一下别人。好吗？”
我尴尬地点点头，她冲我露出一个苦笑，我稍稍更专注地感知了一下队友们的灵魂。没错，大家都有点不自在，如果我之前多留意一下，可能在坐下之前就能察觉到了。可我之前只是匆匆瞥了他们一眼。
“你把我的披风跟盔甲一起拿走了，” 我嘟囔着，“那是我唯一的其他衣服。我其他的衣服都破了好多洞，我送去洗衣房的时候，有人就给扔了。”
诺拉叹了口气。
“果然。奥维尔，你能借她一套衣服什么的吗？”
“为什么是我？” 这位魔法师抱怨道。
“呃，因为我和本特利的身高差不多是她的两倍？我给她的任何一件衬衫都能当裙子了。”
“好吧，好吧，行，” 奥维尔抱怨着，“来吧，维塔，我们给你找件衣服。”
“等等，” 我坚持道，“让我先再去盛点炖菜。”
我才不管现在有多尴尬呢，不把饭吃完我可不走。我回去把大碗装满，然后回来尽快大口吃起来。诺拉笑了。
“老天爷啊，维塔，难怪你胸长得这么快！吃进去的东西总得有个去处。”
“才不是呢，” 我边吃边嘟囔，“可能是佩内洛普搞的鬼。…… 而且它们也没那么大吧？”
我觉得它们肯定没多大。我甚至都还没真正发育出胸部，只是胸口有点…… 不舒服的小肥肉三角凸出来。它们又疼又讨厌。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在聊这个！我还不如直接从佩内洛普的衣柜里偷件最便宜的衣服穿呢。被人嘲笑穿裙子总比…… 这样好。
“嗯？佩内洛普怎么了？” 本特利问。
“哦，对，” 我开始说道，“是啊，我们出发前，佩内洛普承认她一直在用她的生物魔法在我身上搞这些事。干预我的成长，把我变得‘符合传统审美’，管它什么意思呢。”
没人回应。餐桌上一片死寂。当然，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大口吃着炖菜，很高兴不用再被迫说话。
“这到底什么鬼？” 奥维尔突然脱口而出。
“是啊，呃，同意！” 诺拉结结巴巴地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有先问过你吗？”
“没有，根本没问。” 我承认。
“这不是违法的吗？” 本特利小声问。
“哦，这绝对违法，” 奥维尔坚持道，“她可能会因此被吊销执照。她就该被吊销执照！”
“你觉得她也对我们做这种事了吗？” 本特利问。
“我感觉就只对我做了。” 我边说边又吃了一口。
“你对这事还真淡定啊。” 诺拉坚持道。
我耸耸肩，咽下炖菜。
“那又怎样？你们想让我歇斯底里吗？我们已经谈过了。我因为她没先问我就这么做，冲她大喊了一顿，她跟我说了一堆哲学废话，然后我让她答应以后这种事要先告诉我。事情已经解决了。”
“她这么做难道没把你吓得够呛吗？” 奥维尔问。
我又耸耸肩。
“她也有她的道理。”
“她有道理？”
我恼怒地叹了口气，把炖菜碗举到嘴边，把剩下的全倒进嘴里。我真不想聊这个。
“维塔，生物魔法师必须尊重他人的身体，不然就会变得…… 没人性，” 奥维尔坚持道，“你应该对此感到担忧！”
“这确实有点吓人，” 本特利小声说，“佩内洛普对你做这种事是不对的。”
“我就会觉得…… 自己被侵犯了，你懂吧？” 诺拉表示赞同，嘴巴张得大大的，“我不喜欢有人擅自改变我的身体，把它变成可能不再是我的样子。”
“我的身体又不是我本人！” 我猛地把碗放回桌上，大声说道，“它是我的，但我不喜欢她没问过我就乱动。但我在乎她对它做什么吗？不！不太在乎！我的身体糟透了，伙计们！它又小又弱，看起来太年轻，脸也长得不对劲，除了我得用它生活之外，我才不在乎它怎么样呢。佩内洛普很懂行。她肯定比我更清楚人应该长成什么样，为什么要长成那样。如果她想…… 想随便折腾我皮肤上有多少颗痣，随便她！”
我站起来，拿起碗，走去把它放到脏碗堆里。没人说话。
“我们现在能去给我找更多衣服了吗？” 我回来后问道。
“行，” 奥维尔同意了，站起来但却不肯直视我，“走吧，维塔，我想我有些衣服可以稍微改改，凑合着给你穿。可能会有点大，但你可以系紧。”
“随便。” 我嘟囔着，“所有衣服对我来说都太大了。”
没过多久，我就有了一条裤子和一件束腰外衣，不过让我越来越恼火的是，我还是没有武器。算了。我一辈子都在街头讨生活，没有长矛也活过来了，我肯定能在没它的情况下再撑一天。我这张脸还是又脏又血糊糊的，我猜没人会太找我麻烦。要是有人敢，哼……
我可一直都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