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笔直，几朵红梅开得漂亮，还有几朵含苞待放。
盛意接过时，微凉指尖仿佛能感受到枝丫上残留的体温，梅香扑鼻。
“恭送殿下。”
“嗯。”
盛意目送殿下远去，回头将红梅插在花瓶中。
花瓣上的残雪被屋内热气融化，似比刚来时更艳丽。
京中许多人都以为陛下这回要熬不过去了，皇子间争斗愈发明显，整个京都似乎都被山雨欲来的气息笼罩在其中。
腊月里，二皇子起兵谋反了。
盛意坐在院子内亭中，湖上早已结了一层冰，燃着炭火又温了酒。
虽然小八知道剧本，很清楚最后登上皇位的是九皇子，但是当它真正陷入这其中时，才能感受到是何等心惊肉跳。
仿佛能窥见骑兵举着火把点亮整个黑夜。慌里慌张躲到了阿爸衣角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出来。
盛意垂眸，这个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极大程度安抚了它。
阿爸不怕它不怕！
盛意将酒倒进碗中，小八更是忘乎所以。
爪爪无意间按到一块冰冷坚硬的物体，小八随便扫了一眼。
“嗷？阿爸，这是什么哇？”
盛意拿起那把匕首，轻轻摩挲着上面镶嵌的宝石，低声问道：
“你猜，胜利者会是谁？”
二皇子外家显赫，生母也极受宠爱，趁着陛下病重骑兵，若成那便是君临天下。
“我猜会是九皇子！”
小八一口气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歹也是这方世界的主角，自有气运加身。
就算真死了也无所谓，它自会带阿爸去寻找第二春！
盛意端起碗喝了一口酒，轻声道：
“我也希望是他。”
到傍晚时分，有宫中侍卫来报。
“三公子，二公子吩咐属下来同您说一声，今夜他与大公子都不回来了。”
这人是韩骁云手下得力干将，盛意认识他。
屏退下人后才开口问道：“兄长们一切可还安好？殿下呢？”
“两位公子无恙，殿下……替陛下挡了一箭。”
盛意猛地站了起来，手牢牢攥住桌子边缘，关节处微微泛白。
“三公子不必担心，宫中太医已经在替他诊治，国师大人也在宫中呢。”
侍卫的话没能让盛意安心。
二皇子既然敢谋反，那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盛意脸色微微发白，根本不敢往深处想。
—
皇宫，乾清宫偏殿。
九皇子躺在床榻上生死不知，唇色发紫，气若游丝。
派去国师府报信的侍卫回来复命，韩骁云听见动静去了外间。
“三弟他……”
刚说出一句话，韩骁云便死死盯着跟在自己下属身后那个瘦弱的男子看，欲开口又止住。
韩骁云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冷声吩咐道：
“你们都先下去。”
几个太医听见这话求之不得，纷纷退下。
在门被带上后，韩骁云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压低了声音问：
“你怎么来了？”
宫中有关侍卫穿着的衣服有着严格规定，盛意手被冻得都快没了知觉。
搓了搓手，开口道：“殿下如何了？”
“太医们尚未查出是什么毒。皇上受了惊吓，师父守着陛下，太医大半都在那处。”韩骁云说道。
虽然平日里皇上对九皇子宠爱有加，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刻自然还是他自己的性命要紧。
“大哥呢？”盛意又问。
“在前面处理琐事。”
盛意站在炭火边，散去一身寒意后才走到里间，坐在床边手指搭上沈祈谦的脉搏。
从随身香囊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套金针。
韩骁云下意识攥住了他细瘦的手腕：“三弟？！”
盛意微微用力挣开，拿出一粒药丸，先塞进了沈祈谦嘴里，这才开始施针。
他的手极稳，神色冷静。
韩骁云端了一盏灯凑近，方便三弟能看的更仔细些，十分忧心。
等施针结束，盛意出了一身虚汗。
站起来时身体一晃，幸好韩骁云就站在旁边扶着他的手臂。
生怕惊动外面的人，韩骁云不敢出声，咬紧了牙关担忧道：
“阿意……”
床上躺着的沈祈谦突然吐出一口毒血，迷蒙间仿佛看见了先生，手抬了起来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可最后还是只得无力放下。
毒血吐出来后便好了许多，盛意将金针一一拔出。
折腾这么长时间，外面天都快要亮了。
韩骁云盯着三弟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十分忧虑。
等到天亮时分，会有御林军的副统领过来清点人数，也就是说盛意必须赶在天亮之前离宫。
侍卫穿着的衣衫单薄，又劳累一整夜，韩骁云很担心就三弟这身体能不能撑过去。
盛意收拾好东西后站起身：“二哥，天亮前，我要出宫。”
“好。”
盛意想走时，突然发觉他的衣角被沈祈谦攥住。
时间不容许他再拖延下去，韩骁云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划破那块布料。
“替本将军回一趟府上，去取本将军的弓箭来。”韩骁云说道。
“是。”
盛意应了一声，脱掉大氅打开门往外走。
京都的冬本就冷，更别提是刚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又脱了保暖的大氅，盛意全凭毅力在冷风中前进。
皇宫很大，寻常侍卫自然不能乘车，他们走了许久。
终于到宫门口，刚上马车盛意就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知觉时，只能闻到屋子里很重的药味。
盛意欲开口先咳了两声，门口守着的丫鬟听见动静匆匆进来。
“公子……您可算是醒了。”
盛意张开嘴想询问下九殿下的事，奈何喉咙如同被火烧一样。
丫鬟伺候公子多年，猜出公子如今心中所忧，便主动解释道：
“宫中传来消息说九殿下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二皇子谋反时九殿下以身挡箭，皇上赐下了许多赏赐。”
听到这话，盛意终于安了心。
丫鬟将药送上来，他颤抖着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次睡醒盛意好了些，手去摸索被面，再转移到床沿撑着想起身。
“先生，您……”熟悉的声音带着颤意，像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