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育耶,又称邪祟,是诞生自法门内的怪物,是地狱的免疫细胞,专门捕杀地狱体内的寄生虫。
何为地狱体内的寄生虫?
密教信徒们就是地狱体内的寄生虫。
根据习性,邪祟被密教信徒们分为三类:习惯昼伏夜出的邪祟被称为“夜行性邪祟”,习惯白天行动的则是“昼行性邪祟”,这两类之外的邪祟则被称为未知邪祟或无名邪祟。
孙必振眼前有若黑色巨蜥的怪物就是未知邪祟,它没有眼球,就连嘴巴也被缝住,此刻,它朝着孙必振摸索靠近。
孙必振大气也不敢出,他深知邪祟有多可怕:防剿局之所以令诸密教闻风丧胆,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邪祟的秘密,可以将邪祟的能力赋予给调查员。
未知邪祟像蝾螈一样抽动着肥大的尾巴,它吸嗅着孙必振的气味,缓缓靠近。
孙必振被无眼邪祟堵住了去路,他暗自盘算以自己的法力是否足以杀出一条路,但盘算来盘算去,他意识到自己多半不是邪祟的对手,只能极力保持冷静。
“你们快来看呐!我有新发现!”
刘易斯在客厅内叫起来,未知邪祟被喊声吸引,转身朝着客厅爬去。
孙必振慌了,他不敢让刘易斯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这种怪物,无奈,他暗念起孵磷咒的口诀:“彼孵磷兮闻丧生,此间机巧见落命。”
武神祠的毒分七个等级,磷、硫、氰、氟、酸、酯、烷,作为武神祠的一员,磷,是孙必振所能使用的唯一毒物,也是等级最低的毒物。
施术之后,孙必振毅然决然地拽住了邪祟的尾巴,将咒术释放的磷毒注入它体内。
邪祟吃痛,转过了身,发出了蚊虫一般的嗡鸣声。
邪祟并不是人世间的生物,就连科教的大祭司也说不清它们诞生自何处,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邪祟是地狱法门内的生物,人类的肉身无法在法门内存活,邪祟则不然。
说时迟那时快,未知邪祟抱住了孙必振,它尽全力张开被缝住的嘴唇,深红色的血沿着接缝处渗出,四个凄厉的地狱铭文从嘴唇缝隙中流出:
“法门里见。”
法门?
何为法门?
……
法门之内,皆是法相。
法门之内,孙必振猛地睁开了双手。
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天穹是一颗又一颗鼓动着的肺泡,大地是柔软而覆盖着纤毛的血肉,他的藏身之地是一处汩汩冒血的创口,巨大的创口像洞窟一样,血液积聚成池,散发着柑橘植物的香气。
此地位于地狱法门之内,既无阳光,又无天光。
孙必振挣扎着支起身子,双手在血泊中摸索,原本满是波纹的血泊反而渐渐平静,血水像是一面深红色的镜子,倒映出他扭曲的形象。
孙必振愣愣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无一丝遮蔽,他的身躯由无数蠕动的断手拼接而成,眼睛是手,鼻子是手,手是手,脚也是手。
孙必振想要尖叫,但他没有嘴唇,一双断手在他本该是口腔的位置开开合合,发不出声音。就算他能尖叫,又如何?如今他没有耳朵。
初入法门的信徒,往往会被自己的法相逼疯,孙必振也未能例外。
孙必振在血泊中疯狂奔跑,试图摆脱眼前的景象,试图忘记自己的存在。这里的寂静,比起阿鼻地狱的尖叫声,更能撕裂人的理智。这里没有时间,法门之内,度万年如一日,一切都无意义,在这片永恒之中,一切皆无意义。
孙必振无目的地奔跑着,险些掉出洞窟,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本能暂时战胜了疯狂,孙必振停在了洞窟的出口处,他向外望去,意识到这里是如此的高,远方,一望无际的起伏的肺叶和血肉之中,无数邪祟漂浮、移动、相互吞食,它们像融化的蜡一样柔软,大的吞吃小的,小的四处逃窜。
孙必振所在的位置是一面巨大的、血肉融成的墙壁,墙壁上满是寄生虫撕咬形成的创口,每个创口中都长有一只寄生虫。
而他,或者说,他这具扭曲的法相,便是其中的一只。
此地乃是无间地狱的肺,凡是入了戏武神的法门,法相都寄生于此。地狱是活物,是寄生虫,法相则是寄生虫身上的寄生虫。
孙必振的法相没有脑子,他没法思考,只能依靠本能倒退半步,突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回头看去,一只鬣蜥模样的邪祟从血泊中钻了出来。
正是那只黑色的未知邪祟。
邪祟可以自由穿行于法门内外,而凡世的物件无法带入法门,在此地,未知邪祟的嘴没有被缝住,它在血地上挣扎了片刻,爬起身,朝着孙必振张开了巨口,口中没有牙齿:它的牙齿被人拔光了。
邪祟开口说着什么,但孙必振听不见,他没有耳朵。
邪祟看不见孙必振,它趴在原地摸索着,朝着孙必振的方向蠕动着身躯。
一股嫌恶的感情涌来,孙必振扑了上去,他用几百只手撕扯邪祟的身躯,邪祟扭动起来,它本以为自己在法门内能够轻易占得上风,没想到孙必振法相的反击竟如此凶猛!
一阵撕扯后,邪祟退宿了,它挣脱开无数断手,遁入了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