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开始下雨之时,南方已经连着下了十多天的大雨。
大雨造成了南方地区大量庄稼、民房被淹,许多河坝因着年久失修很快便被冲毁。
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时,南方已经有许多难民开始流离失所了。
皇上震怒,只因今年,钦天监已经提前算出雨量充沛,让朝廷做好准备。
而元崇帝,在去年冬天时,便将任务派给工部,拨了许多银两用来修缮堤坝。
本以为堤坝已修,就算雨势大,也能万无一失,可谁知,那堤坝修和没修完全没有区别,几场雨下来,便决堤了!
特别是江城、白城一带,受灾严重。这两处本是产粮重地,这一受灾,大部分田地全部被淹了,今年怕是要颗粒无收。
百姓们实在过不下去,一批批逃亡出来,北上寻找生机。
元崇帝盛怒之下要求彻查工部,将所有银钱去向找去,把所有督办堤坝修建的官员逐一详查,责任落实到底!
又派钦差去江、白二城,调查当地堤坝修缮情况,对当地官员进行追责。
这一番大动作,整个朝野都跟着震动了,人人自危。
霍忠国下朝回府之后,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还好当初他负责的是京城附近的博城。
博城的地势虽处在“两山夹一沟”的不利位置,但北方少雨,很少有发大水的情况发生。
他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朝廷中对工部展开彻查的时候,连续几天的大雨之后,一个噩耗传来,博城的堤坝垮了!
霍忠国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博城已经多少年没有发过水了,怎么可能就下了这么几天雨,堤坝就能被冲垮?!
可这事就是发生了。
霍忠国忐忑不安之下,彻夜难眠。有人却悄悄将他的罪证送到了刑部。
送罪证的正是工部另一位郎中,与霍忠国有着竞争关系的司衡。上一年,他的考评本应是最好的,但就因为安国公府找了关系,便把霍忠国的放到了他头上。
二人同为工部郎中,资历到了,往上升的机会难得。若按照这个势头,他定要等到霍忠国升迁之后才有机会,若是他之后再来一个关系户呢?他还不知要在这个位置等上多少年。
他早已经想要找个机会不动声色的断了霍忠国的升迁之路,恰巧这时,霍忠国的大哥霍延辉出现了。
霍延辉早已将霍忠国那幅青岚玉水图的来历调查清楚,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二人一拍即合。
一个想在朝堂中干掉他,要升迁的机会,另一个则是想要在府中干掉他,要继承爵位。
一件事,解决两个人的难题,岂不是事半功倍。
晨风院中,霍延辉与薛清歌相对而坐。
薛清歌眉头紧锁,颇为不赞同道:“你是说,博城堤坝崩溃,是人为的?”
“也不全是,”霍延辉斟酌着说:“那堤坝迟早要垮的,早几天晚几天的事。”
“可是,博城已经许多年没发过水了。”
“正因为许多年没发过水,才终于轮到今年了。”霍延辉眉头皱得死紧:“司兄所选的地方也十分安全,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可是,再小的损失也是损失,死了一个人也是人命!”薛清歌不赞同道:“这么做,实在有伤天和。”
霍延辉停顿了一会儿,才道:“与我们无关,我也只是把老二犯事的证据给了他,做什么选择,那都是他自己的事。”
薛清歌不再说话了,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这事说来说去,也是因霍延辉而起,没想到却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霍延辉也不欲再谈,敷衍道:“博城地处两山中间,但凡下雨,山上的水都往中间流,那条河涨水也很快,决堤是迟早的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他心里也有些忐忑,这话是说给妻子听的,也是在劝慰他自己。
不过三日,霍忠国便被刑部传唤,当天夜里便没有回来。
第二天,官兵又上门寻了霍美玉。
闺阁女儿哪经历过这个,当即就把那幅青岚玉水图交了出去,别的她倒是一概不知,官兵也没有为难她。
安国公在霍忠国被抓后立刻便得了消息,托人去打听事情原委。
得知刚好撞到了圣上严查的风口上,安国公的心里便是一紧。
若是平常事,打点一二便能放出来,可正好犯到这次水患头上,想捞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好歹也是自己儿子,安国公还是想方设法的在外面寻找出路,试图捞人。
至少在刑部大牢里别太受罪。
珍珑院中,霍美玉惊魂未定的抚着心口,也顾不得心疼那幅珍贵的青岚玉水图,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二哥这事能不能连累到她身上。
随后她摸到身上那只五皇子给的荷包,心下稍定,她想着,五皇子不会让她出事的吧,而且她也的确不知那青岚玉水图是脏物啊。
反复确定自己没事,她又开始有些担心起霍忠国了。
说什么也是她二哥,那幅画第一时间也是送给她的,虽说后面因为头面的事闹得有点不愉快,但想想这些年他送来的那么多东西,对她的嘘寒问暖,想来二哥也是疼她的。
正心思百转间,外头青碧进来传话道:“小姐,夫人唤您去一趟春山居。”
霍美玉想着,文氏大约也是担心她的,便立刻起身,带着青碧往春山居走去。
春山居的王嬷嬷老远的就出来迎人了,看到霍美玉赶紧上前虚扶着她的手,边走边说:“哎哟我的小姐哟,你可算来了,夫人可担心坏了!”
“让母亲忧心了。”霍美玉轻声回道:“母亲今日可好好用饭了?”
“哪里还能吃得下哟,”王嬷嬷哎了一口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一碗粥都没吃上,这儿女啊,都是当母亲的债呢。”
“待我去安慰母亲一番,外面的事自有父亲出面,她该放心的。”
二人说着,便进了春山居院内。
文氏躺在里屋的榻上,面色苍白,头上还搭着一块方巾,看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