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将安国公打了一顿,便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进来,将安国公的眼睛重新蒙起来,嘴巴堵好,抬出去装进马车。
安国公在黑暗之中,完全分辨不了方向,只知道一阵七扭八拐的路程之后,他被扔下了车,不多时,又有二人被扔了下来。大概是当时与他一同被绑的两个护卫。
他消失了差不多一整天。
此时上京城里,安国公府的人已经叫了官差一同寻找安国公,可此时,五城兵马司与京卫的人都被要求待命,不可擅离职守,无暇顾及其它,只派了两个不重要的小队出来,与安国公府的家丁们在城中各处寻问打听。
半天过去了,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直到天色渐暗,才突然有人来报,在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发现了安国公与他的两个护卫。
霍远带着安国公府的人快速赶到,便见到了三个被绑的严实的人。
三人当中,两个护卫什么事也没有,但安国公却看似受了重伤。
“快,快将国公爷抬回府,让府医准备上!”霍远一边安排,一边查看安国公的伤势。
安国公闭着眼睛装晕,他并不想面对这一幕。
回到国公府后,府医很快处理了安国公的外伤。
全都是鞭伤,并无大碍,只不过需要休养好一阵子了。
霍远在安国公“醒来”之后,单独见了安国公一面,问道:“国公爷,这回的事,官府那边怎么说?”
京兆府那边现在也正忙着,用什么态度来处理这件事,怕就是国公府一句话的事。
若说严查,那堂堂一个国公被绑,又受了这样重的伤,定然动静不会小了,但若说不必查了,那衙门那边,自然也不会自讨这个麻烦。
安国公闭上眼,忍着全身的剧痛摇了摇头。
“不必查了,只说是被山匪抢了吧。”
“是。”
霍远不愧是干到国公府大管家的人,最是能看透安国公的心思。
他没在醒来第一时间发难,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能与外人说道的东西在里面。
“还有,”安国公犹豫了片刻,才道:“将府里的防卫重新布置一下,特别是老夫人那里。”
“是!”
霍远低着头答应下来,想来这一次的事情不小。
他在安国公府几十年,也没遇到过主子被伤,又要回来布防的情况。
安国公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他心里也清楚,若真是莫家军,怕是布什么防都没用的。
但也心存一丝侥幸,毕竟如今陛下的情况特殊,边军应该不敢大部队进京。
没一会儿,又开始愧疚,自己当儿子的,竟那么轻易就把母亲供了出来,这怕是会给她老人家带来麻烦。
若是惹出灾祸来,让他如何自处!
安国公犹自纠结不提。
京郊的别院中,左其星与霍景安两个,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下棋是左其星新学的技能,水平差得很,只不过就如同去年的霍景安一样,人菜瘾还大,每天都要下上两局。
“你想怎么办?”如今拷问过安国公,他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霍景安长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祖母,他从前是有感情的。
那是他自小到大的记忆中,从这个安国公府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温暖,可现实却与他想象中背道相驰。
他在国公府中唯一的亲人,却成了杀母仇人,而他自己,也是险些命丧于此。
若不是遇到了娘子,苏神医已经断定他命不久矣。
一瞬间,太多的念头在他的脑中闪过,末了,他看向左其星道:“回府后,我便去找她。”
不管事实怎么样,他也想当面弄清楚,若真的是她,那所有恩怨便就此清算了吧。、
左其星眼看着自己又要输,把棋盘往外一推,道:“你的恩怨,便由你说了算,你想怎样便怎样。”
霍景安忍不住在心中想着,不但是他的恩怨,还有他那未曾谋面的母亲,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又会如何处置?
这些年,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与仇人,如至亲一般相处,又会有多难过。
霍景安摇了摇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他近来有些自寻烦恼了。
而他们口中的老夫人,看着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儿子,默默流下两行泪水。
安国公身上盖着薄被,原先穿着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府医为他清理了伤口之后,怕再次牵动伤口,便没有给他穿衣,再加上也为了后续换药方便,安国公便只穿着松松一层丝质里衣。
“母亲,儿子无碍。”
霍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细细看了安国公一番,确定他是真的没有大碍,这才转身走了。
当天夜里,府兵们便重新编队,将夜里值勤的人数成倍增加,而且专门在老夫人所在的院子里安排了一小队府兵。
全嬷嬷专门出来问了一回,只说是国公爷遇袭,再加上失火的事,便想着府中还是不够安全。
老夫人听后,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
有谁能在那样伤了安国公之后,还不被追究?为何不但不追究,还要自己把院子的防御加强?还格外关照了她的院子。
这除了莫氏的家人找来了,不做他想!
老太太看着自己手边的木鱼,已经破旧的蒲团,被翻烂了的经书……心中一声长叹,佛祖,到底还是没有原谅她啊。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安国公府的福寿居中,便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发出叫声的正是全嬷嬷。
一大早,就在她进屋伺候老太太洗漱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已经过世了!
她口鼻流血的躺在榻上,身体已经凉透了。
这么多年,多少次她从噩梦中醒来,已经被心里的鬼折磨的心力交瘁,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此等地步,她也算是解脱了。
安国公听到母亲离世的消息,终于掩面痛哭出来。
这些年来,他又何曾好过!
母亲为了这国公府的颜面杀了妻子,他呢,他隐忍的这一切,不也还是为了国公府!
为了一个国公府,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可是到现在,他却悲哀的发现,这偌大的国公府,似乎是后继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