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外的真正交战时间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郭药师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锋马兵不知道能回营多少。
“鹏举,都看清了吗,那些喷火霹雳如何?”
宗泽面容有些疲惫,毕竟已经年近七旬,最近几年始终在奔波赴任途中,如今身子骨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而瞪着大小眼的便是岳飞岳鹏举了,此前做到最低级的承信郎从九品低级武官,回家丁忧后复出,做了相州敢战士。
宋朝武官丁忧,等于罢官,想要复起只有兵部的命令,或者赵宋官家的条子。
显然24岁的岳飞还不具备这个。
敢战士就是敢死战士的简称。
绰号敢死队。
是禁军和厢军之外,本地临时征召的乡兵,一月军饷五百多文铜钱。
而剿匪之际,岳飞作战勇猛,跟几个兄弟敢打敢拼,短短时间就做到了马兵指挥的位置。
隶属于刘延庆部,一军马兵一万人,共计二十五个指挥统率,可惜战马不足五千。
刘延庆在那边搞了六个州做出防线,完颜宗望大军南下,他提前带着自己的一万五亲随军队又跑了。
剩余十三万多军队失去指挥,瞬间溃散,有的原地投降,有的跑向深山做大王,其余几乎都成了逃兵,跑到哪里就祸害哪里。
岳飞带着兄弟们,总算靠着平日声望拉出一千五百人,其中六百骑兵,恰巧逃到宗泽地界,被任命了统制。
乱军之中,岳飞等人冲破了一支金人百名游骑兵,很是一番砍杀,眉骨也被箭矢所伤,恢复了几日,就变成了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似乎时刻都在翻白眼。
“那种武器生平仅见,不如打铁花绚烂,但面对冲锋军队,几乎例无虚发。”
岳飞睁着大小眼,分析道:“想要进攻,就只能从侧方突进,打一个措手不及。”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觉得郭药师军队的胆气还在吗?”
宗泽话一出口,岳飞顿时明白,这位老帅想偷家。
若能打散郭药师部队,顺势就能挺进燕山府,哪怕好东西都被搬到了金国,但土地和粮草也足够自己这边一万多大军的供应。
如今全靠张叔夜从青州调遣供应,不是长久之计。
“若想干掉郭药师,就只能联合梁山的张荣。”
岳飞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
“你若有计较,就放手去干,只有先灭掉郭药师这支大军,夺回燕山府,才能再去计较完颜宗望,还有完颜宗翰的两路大军,那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宗泽说着叹息一声:“天下要大乱了,屹立几百年的辽国居然没能挺过三年,金人兵锋之利,恐怕朝中那些相公们都还不信呢。”
“宗帅说怎么干,末将就怎么干。”
岳飞一拱手,表露衷心。
“胡闹!我一个老头子,常年跑来跑去,最大也就是个知州,我知兵吗?”
宗泽说道:“被朝中相公们安排在这里,迟迟没有建立决定性的战功,是因为我不想打吗?那大名府城高池深,又有霹雳火器,我老头子直接就懵了,这仗还怎么打?我连汴京的烟花都没见过几次啊?”
“宗帅能坚持到现在,人心还没散,这就是本事。”
岳飞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老帅了。
“可也就这点本事,若说厉害的,那还得是刘延庆,把持六个州组建防线,十五万大军啊,每日消耗都是个恐怖数字,他连金人的面都没看到,就这么跑了。”
宗泽扁了扁嘴,胡须乱颤,牙关紧咬,若刘延庆当面,说不得要上去梆梆两拳的架势。
“想要救天下,刘延庆靠不住,只有那霹雳火器,可抹平兵种之间的差距。”
他拍了拍岳飞的肩膀:“若事不可为,鹏举不妨另辟蹊径。”
宗泽语速不快,像是担心岳飞听不清楚,且很是有些语重心长。
岳飞几乎下意识地看了眼大名府方向,对这个接触没多久,却很看重自己的老帅,心下有些疑惑,早先可是口口声声都是君父的,如今怎么就要另辟蹊径了?
不过,岳飞也很想见识一下那些霹雳火器,若能参详一二,也未尝不可在这乱世中站稳脚步,驱逐蛮夷。
建功立业,名扬天下,是为男儿之浪漫。
“去见见张荣吧。”
宗泽披上有些破旧的长袍,踱步出了营帐,背着手巡察起了大营。
岳飞深知此事迫在眉睫,大名府像一根钉子,无论是金人还是郭药师,攻不破便只能朝两侧继续南下,济州青州这些地方都是富庶之地,肯定要被冲击。
岳飞骑上战马,带着六人,一行七人便朝梁山奔去。
天色逐渐开始黯淡,大地烟尘飞舞,飘向天空,渐渐绵延成了一条黄龙般。
“大军减速,寻草地行走,没有草地就踩踏麦田。”
军令传出,烟尘很快便开始消散。
刘光世策马过来,“父亲,烟尘消散,大军痕迹仍在,金人斥候多为百人小股兵力,恐怕仍会衔尾不散。”
“管不了那么多。”
刘延庆扶正了跑歪的头盔,喘息道:“只要你我手中还有兵马,朝中相公们就得哄着,没地位不要紧,给钱给粮及时就行了。”
“父亲乃是孩儿之榜样。”
刘光世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单独领大军了,从现在起,除了我的亲随三千骑兵,其余一万二骑兵你全都要带好。”
刘延庆交代:“这可是咱们家的立足根基。”
“父亲且安心。”
刘光世连连拱手,虽说跑的仓促,不少人马都没了。
但不妨碍皆有兵甲。
刘家几十年经营下来,可不是地方厢军,想打仗连兵甲都不足。
刘延庆交代完,便带着另外两个儿子还有亲随三千骑兵,继续卖力狂奔。
他似乎有意教导儿子们逃跑之道,一路避开紧要隘口,又有迂回,似乎想要彻底迷惑金人,让他们找不见自己。
他跑的流畅,又飞快,天色几乎是眼前黑,又不敢亮火把,总算到了荒野中平缓又安静的地方。
“安营扎寨,速度的。”
刘延庆跳下马来,跑一路憋得要死,赶紧走向一侧,掏出来就开始放水。
恍惚间,却见一人蹲在地上,滚热的水流浇在了对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