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立冬得到了消息走了来,手里捏着飞鸽传书的内容。
“直接说。”汀窈冷声,压根就不想看,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看。
娴妃,只有娴妃可以帮她出宫。
这是系统在惩戒她吗?
惩戒她当日阻止了赵思危和张瞻反目成仇?
所以就要杀了她的祖母?
这是她在这里最在乎的人了,分明死不死的根本什么都影响不了,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立冬:“九殿下再回来路上了,纪老太太驾鹤了。”
汀窈狠狠的闭了下眼,拒绝搀扶自己站好,瞧着快要亮的天,对着禁闭的宫门发出了声音。
“于娴,你是要我们两个自己解决,还是要你儿子来了解决呢?”
于娴是娴妃的闺名。
“我给你一刻钟,这道门不开,我会做出什么,谁都阻止不了。”
一刻钟后,门并未打开。
现在的她,在娴妃眼中什么都不是。
汀窈也猜到了,转身,看要跟来的人,“除开柿柿如意,谁都不要过来,包括你,惊蛰。”
惊蛰:“娘娘……”
她要是能有法子打开宫门,肯定会帮汀窈出去的,这些日子的相处,汀窈对她可好了。
珍娘很直接的劝阻,“娘娘,现在应该回去换衣裳去给陛下、皇后请安。”
这是规矩,若是乱了规矩,轻则被宫规责罚,重则是会成为前朝不服赵思危的朝臣,当成一把弹劾他的利箭啊。
万万不可的。
瑟娘跪在地上,“娘娘请安用不了多久,至少去走一遭,不能,不能当皇家媳妇第一日就没规矩、”
是拜见陛下和燕皇后啊,不是外面小家小户拜见公婆。
汀窈当做听不见,独自走在宫道上。
就算是赵负苍、燕皇后现在都驾崩了,也不能阻止她回去看祖母。
最后一面,纪老太太昨夜在床榻上挣扎的时候,一定是在想她的。
“汀窈!”
汀窈听到赵思危的声音,抬起头。
赵思危穿着铠甲身上染着血,不知道是他还是别人的,见着汀窈眼底也是难受。
汀窈走上前,盯着他,很冷漠,是前世今生都没有过的态度,“我祖母的死,就是你娘的手笔,你要怎么做?”
赵思危是真的忙了一夜,甚至动用了平阳侯府的私兵,赵负儿还帮他假传了圣旨,这些事都得他来处置,现在又出了汀窈祖母的事……
这一幕,太熟悉了,只不过从张瞻的质问,变成了汀窈的质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压根不清楚,他在燕家一丝一毫的神都不能分。
事发太突然了,还在他新婚之夜,真是老天爷作践他。
“少给我说什么和你母妃无关,只要我祖母死了,那么我就是灾星,我祖母对这婚事本就反对,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肯接受我的拜别。”
“只要我祖母死了,我必然要想办法出去,不管能不能出去,都是丢了皇家颜面,不配当你的正妃,我祖母的死,不管是不是你母妃下手,必然都是帮手!”
怨恨语气浓烈,汀窈眼眶猩红。
“我想要出宫去见我祖母最后一面,你的母妃不肯给我出宫令牌。”
“我会查清楚。”
“现在,你预备怎么处置我呢?”汀窈看他,“我帮你保了张瞻,现在,你要如何报答我?”
她甚至压低了声音,走到了赵思危面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前世不是我,你也死了,现在我要你母妃的命,你给不给?”
汀窈说完后,笑了一声,眼泪从眼眶滚出来几颗,“你的母妃,真是该死啊,前世今生,最应该死的就是她了。”
娴妃不是什么好鸟,她一直都知晓,但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赵思危,因此,前世她没有对娴妃有任何动作,有时候也真有生气的时候,只是会有更大的正事瞪着她去周旋处置。
说完,汀窈与她错身,对着柿柿如意说:“走,回去看祖母。”
汀窈换了一身素服,不戴簪花,没人敢陪着她出宫。
不少宫人都在张望。
汀窈也不是找不到路,自己带着柿柿如意朝着宫外走。
本以为会是孟**在等着他,结果是张瞻。
张瞻拱手:“见过九皇妃。”
汀窈没工夫和他贫嘴,“你想说什么?”
“其实九皇妃应该先回去梳妆打扮去给陛下、皇后、请安。”张瞻并没有说娴妃,“你在陛下跟前先好好认错,再说去求了娴妃,娴妃不开门,陛下会原谅你,皇后也会让你可以出宫,我在带你回纪家奔丧。”
奔丧两个字让汀窈眼眶又是一酸,规矩,跪的规矩,吃人的皇宫,“张世子说得轻巧,若是那一夜,我也说何必半夜入宫,应该白日——”
张瞻抬手嘘了一声,“请吧,我送你回去。”
哪个雪夜他冲出侯府脑子一根弦就是要杀到宫里找娴妃玉石俱焚,的确有人出来阻了他的路。
当时他压根就没脑子去想到底是谁来阻止他,后面清醒了,反应过来是汀窈。
只是让他等到天亮再去,可进可退,那时候他脑子就没有退路两个字,想的就是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杀一个娴妃就算他赚了,多杀两个带下去给祖父、祖母做奴才。
张瞻眼底有些戏谑,“你不怕得罪赵思危?”袖中摸出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擦眼泪。
汀窈拒绝,侧脸抬手摸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应该是你不怕得罪赵思危吗?他大约是知道我不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是她母妃不肯帮我,是我,若是换成徐菟菟是正妃,估计都亲自送到宫门口了。”
“我得罪他还少了?”他顿了顿,把帕子直接塞到汀窈手中,“只要能够给娴妃添堵,我是很乐意的,你和我不必太过避嫌,赵九信我的。”
知道张瞻是想气她还嘴调整下情绪,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气力了,“谢了。”汀窈朝着马车走去。
“最好还是查清楚,娴妃最多是个帮凶,主谋是谁,你的脑子应该能想到,至于如何找证据,我是乐意帮你的,条件是什么,事后再议。”
说完,张瞻望着宫门,抖了抖衣袖,两手放在腰间,深吸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汀窈上了马车,就被熟悉的怀抱拥住,顷刻就回抱了回去。
“**……”
孟**更加用力的抱住她,来回抚着她的背脊,感受着她在自己怀中轻轻颤,心疼的鼻尖酸。
“我一直都在,张瞻说我在宫门口跳大神都有夜色帮忙遮掩,天亮了,就要想一想家里人了,让我上车等你,他和你说什么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汀窈在孟**肩头蹭了下下巴泪珠儿,“娴妃肯定有参与,主谋是谁我现在没谱了。”
孟**听不懂了,“不说这个了,你脑袋还疼吗?”
刚刚那一声声的播报,汀窈觉得太轻了,都没有她的心口疼。
赵思危脑心里难受,她难道不难受?
“好了好了,先什么都不想了,先靠着我睡一睡。”
“对了张瞻还预备了汤药,说是治风寒的,两碗,你一碗,我一碗。”
汀窈说不想喝,她现在激动的很,浑身都是怒火,被孟**抱着怀中,短暂的闭了一会儿眼睛。
抵达纪家时,门口已经挂满了白布白灯笼,昨日分明是喜,眨眼间就是悲了。
出来迎接的杨氏是真的哭了,“娘娘怎么真的回来了,这,这不合规矩啊……”
天啊,地啊,祖宗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汀窈啊,分明是个极好的姑娘,亲娘死了,现在亲祖母也死了。
外祖全家都在前面打仗,战场更是九死一伤,若是能凯旋,汀窈还有靠山,若是折损了,这孩子在深宫里面可怎么活啊,她又进不去……
杨氏眼泪汪汪。
“你至少不该现在回来。”她本以为得中午,或者午后才回来,只是还是害怕汀窈一根筋大清早就来,果然被她猜中了。
汀窈:“原本皇家娶我就是为了让我的外祖家在前线努努力,只要前面需要我外家一天,皇家就不会真的对我做出什么惩罚。”
“可是……”杨氏说:“你才大婚啊,九殿下那头……”
汀窈就说:“九殿下本就是因为陛下暗示才娶我的,您忘记了?是不是昨日他做样子让您信以为真了。”
“是老太太死之前说了,不许娘娘祭拜呢!”
孙氏的声音响起。
她扫过汀窈,本以为这人真的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要来压一压她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纪老太太死了,那么,她的好日子也要开始了。
她现在是长房最大的主母了。
“娘娘还是请回吧,既得了高门的枝,那么就好好替家里在皇室行走,你让皇室不高兴了,可是要连累全家的。”
汀窈还未说话,孟**一个箭步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九皇妃说话!”
“九皇妃,我是她的母亲。”
“母亲?继母罢了,这些年你对九皇妃做了什么,京城知道的不多,我知道的事无巨细!孙氏,还不滚开!”
孙氏捂着脸,“你,你——”
杨氏深吸口气,要给汀窈撑腰,纪老太太对她的好,她来不及偿还,以后都要报答在汀窈身上,“大太太,现在家里是我掌家,九皇妃是祖母拉扯大的,定然是要让九皇妃进去上香的。”
孙氏一个眼神,她身边的婆子就上前阻止,“二弟妹还是闭嘴吧,她现在是皇家的媳妇,三日后才能回门,这时候让她进门,你知道是什么规矩吗?是给皇室找晦气!”
“我看谁敢阻我姐姐进去!”纪岸芷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纪春和、纪沉壁。
“说那么多做什么,给我把人拉开,谁敢阻我姐姐去祭拜,我送她去给祖母陪葬,我姐姐妹妹们好说话,大伯母,我的脾性你是见识过的,读过书,读的太过,横的很!”
纪浮光手里扯着个扫把,对着挡门的人打了去,“谁敢欺负我的姐姐妹妹,从我尸体踩过去!”
“大伯母,祖母才闭眼一天不到,你就敢欺负她最疼惜的孙女,你当真不怕她将你拉下去!今日不拉,等着七日回门的时候,吓死你也是可以的!”
“昨夜老太太说的什么,你们都忘记了,谁让纪汀窈进去祭拜——”
纪浮光直接上手捂住她孙氏的嘴,“大姐姐,快进去吧!”
孟**拉着汀窈,“走啊。”
纪岸芷:“姐姐可别说谢了,现在你是尊贵身份。”
汀窈要弯曲的膝站直,朝着里面走去。
灵堂上的棺材还没合上,汀窈上前去看,纪柏学摸着胡须,“张世子传了九殿下的话来,说老太太死的太过蹊跷,要严查,让我们不许封棺。”
照理说,赵思危是不该插手的,结果人家现在成了纪家的女婿,还真能管了。
“大夫怎么说?”汀窈问。
“蹊跷。”纪柏学说,眼下灵堂也没人,“昨夜我们和你爹还有你二叔一起去看老太太,哄着老太太吃了点米粥,突然老太太就抢着了,跟着就喘不过来气,再然后就……”
说着,纪柏学眼底疑惑比伤心还多。
“不可能,。”汀窈说。
是想说纪老太太是被呛死的?
绝对不可能,发现的非常及时,而且又是家里三个当官的大爷。
不说亲情,就说为了自己不丁忧三年,那也是,也是会想法设法,哪怕阎王爷让他们一个人折寿十年来换纪老太太平安,都是会立刻答应的。
最不愿意纪老太太死的人在场,定然是想法设法营救。
“我知道有些毒,初下时不会被查出来,我们等等。”汀窈说:“然后,怕人去私下散些谣言,说查到祖母是中毒死的,现在正在排查,三叔最是机敏,可有怀疑的人?”
纪柏学摇摇头,汀窈就说:“我有怀疑的人,我的继母,还请三叔帮忙将她身边的人都查监视起来,看看谁有异动,父亲那边,我不放心,这件事就你我知道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