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案件发生时,他还没有出生,他爹沈承还是吏部尚书。
这场案件就是黎王世子谋反案。
楚纲的兄弟们在争夺帝位时,手足相残,争斗十分惨烈,最后他的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他这个一事无成却健康完整的皇子,朝臣们不得已只能拥立他为帝。
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楚纲没有杀死在夺嫡之战中残了双腿的二哥楚黎,毕竟黎王已经是他活着的唯一兄弟了。
于是,楚纲将他封在了益城,大虞最南端的城池。
不到两年,楚黎就在益城郁郁而终,世人猜测是皇帝容不下他找人秘密处决了他,但事实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在楚纲刚登基时,他还会接受朝臣的谏言,批复奏折,耐着性子做一个朝臣和百姓眼中的合格帝王,深怕被人指责德与才不配位。
但当他当久了皇帝后,他认为自己是大虞之主,这天下是自己一个人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他开始骄奢淫逸,昏乱纪度。
这时候,有一个人揭竿而起,他就是已逝黎王的世子,那个在世人眼中早就死在黎王夺嫡之路上的楚域。
楚域以“除昏君,安社稷”为口号,占领了大虞南方大部分城池,但最终还是被剿灭。
在这场叛乱中,他的父亲,当时的吏部尚书,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他查缴了楚域叛乱的财源,致使叛军无财可用,而他也被封赏,成为了大虞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梧城,就是叛军的财源之地,而它的财在于金矿。当年的楚域就是暗地里挖金矿蓄了势力,现在的吴鈡,很可能也是私自挖了金矿。
沈溪亭将这件事娓娓道来,楚清鸢终于理清楚了几个无厘头的点。
吴鈡挖金矿的原因,是为了减轻百姓的赋税负担,毕竟,吴鈡家中实在算不上富裕,他在外面也没有什么私产,中饱私囊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不可能的。
那些官员,应该是发现了他私挖金矿的事情才被斩杀。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毕竟那些官员也是大虞的蛀虫。
而他的堂哥,很可能是勾结了那些官员,想以此来威胁吴鈡,但被吴鈡知晓,现在应该是被囚禁了,或者死了。
楚清鸢和沈溪亭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复杂。
私挖金矿,那是触犯律法的行为。根据盗掘的矿产资源种类、和数量等依据,犯人会被判处罚金、徒刑甚至死刑。
但是,吴鈡的行为,是为了百姓考虑,是一种道德礼义层面的善。
于理于法,无法给他一个准确的界定,他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
楚清鸢和沈溪亭都保持了沉默,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楚清鸢回到房间后,开始思索这件事情的最终解决办法。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让吴鈡继续挖矿?在楚清鸢心里,答案是否定的。
有违律法的事情永远不会长久,梧城百姓不能一直依靠挖金矿生活,他们必须有自己的内生发展,才能安居乐业。
将吴鈡绳之以法?答案也是否定的。
这世间心怀善念的人应该接受到善意,而且像吴鈡这样忧民之所忧的官员真的不多见,应该受到尊敬和保护。
这一晚,楚清鸢和沈溪亭都失眠了,天一亮,彼此之间默契地往对方的屋子方向走,他们相遇在两间屋子的中间回廊。
彼此对视一眼,“阿清,你先说。”
“溪亭哥,我们去一趟吴府吧,我始终认为,像吴大人这样的人,应该自行决定自己要承担的结果。”
沈溪亭笑了,她果然是自己的知己,连想法都与自己无异。
“阿清,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下楼,立马吃完早膳,乘着马车前往吴府。
吴府内,吴鈡背着手,如松柏般站立在正厅,他正望着那块写着“正大光明”的匾额出神。
“大人,他们来了。”
管家的话让他回了神。
“请他们进来吧!”
楚清鸢和楚清鸢两人一同走进吴府,来到吴府正厅,这府中景致和装饰与第一次来时别无二致。
吴鈡转过身,“两位小友,希望老夫能这样称呼二位。”
沈溪亭作揖,“看来吴大人对于我们的到来并不意外。”
吴鈡爽朗一笑,“是有些意外,老夫原以为来这吴府的人会是官差,但见到是你们,老夫又觉得松了口气。”
刚说完,吴鈡的脸色一变,“两位不怕老夫杀人灭口?”
楚清鸢看着这位眼角皱纹突出的梧城城令,“吴大人,今日我们既然敢来,就是笃定了您不会伤害我们,退一步来讲,若我们死在梧城,您以为沈家会善罢甘休!”
吴鈡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小孩,有些超乎年龄的成熟。
他眉眼微展,“看来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老夫倒是有些羡慕沈丞相了。”
接着,“两位说得对,这件事情压在老夫心里多年,扰得老夫夜不能寐,今日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了。”
“既然两位前来,那就听老夫闲话几句吧。”
他吴鈡,出生梧城书香门第,自幼勤学苦读,希望长大后成为圣人口中“为生民立命”的好官。
从入仕的第一天,他就不断勉励、鞭策自己,所幸天不负有心人,他虽没有官运亨通,但仍旧可以为百姓做些实事。
五年前,他因为在地方政绩突出,被擢为城令。原本他是要留在宣城任新的城令的,但当时梧城情况复杂,无人愿意担任梧城城令。
而他本人,做官外放多年,一直对家乡心存挂念,最终,他选择成为了这梧城的新任城令。
但他没想到,梧城的情况是如此的糟糕!
在临近梧城主城的地界,他就遭遇到了盗匪,若不是提前有所准备,他可能会命丧这群盗匪之手。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从梧城逃荒的老弱妇孺,甚至见到过易子而食的现象。
还没进到梧城,他就倍感心酸也倍感压力。
而梧城里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这座城池,高耸的城墙虽然坚固,却无法阻挡城内百姓生活的艰辛与困苦。
城内街道狭窄,两旁是破败不堪的屋舍,许多人家的墙壁已经出现裂痕,屋顶漏雨,无法为家人提供遮风挡雨的庇护。
烈日炙烤下,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百姓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为了寻找一口充饥的食物,偷盗抢劫司空见惯。
孩子们的眼神则更加令人心痛,他们本应充满童真与欢乐,却因生活的重压而显得早熟而忧郁。
夜幕降临时,城中更是萧瑟凄凉,微弱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有人因为无钱治病而痛苦地挣扎在生死边缘。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百姓和乐的梧城了。欢声笑语已成奢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叹息和呻吟。
百姓们的生活,犹如水深火热,他们日复一日地在无尽的挣扎与期盼中蹒跚前行,期盼着有一天能够走出这片苦难之地,迎来生活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