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云蔽月,崔绿枝、上官豹望着月亮各有所思。二人一起守着慕容晓的房门,预感今晚不会是个平安之夜。
“听说你和柳家兄弟是生死之交。”绿枝闲来无事想起来问。
“你不是他对手。”上官豹断言。
绿枝佩服上官豹一句话将天聊死的本事,撇撇嘴,“谢谢你提醒。我也不是觊觎蛊王之位,非要跟他你死我活,如果可以我很乐意交出圣物为新蛊王鞍前马后。可……哎,不知如何跟你解释,此次号召太恐怖诡异,怨气冲天,感觉这蛊王出世就是为了腥风血雨血流成河一样。”
“你无力阻止。交出圣物,和毒心浪迹江湖吧。”上官豹建议。
“不行,身为圣使就有监督之责,他若残暴,我哪怕身死道消绝不退缩。”绿枝早说服自己立下死志,“明日,我把毒心放了,让他好好安葬毒手婆婆。帮我个忙,别让大公子找他麻烦,若他执意找宗女报仇,你就废他武功给他留点生路。”
绿枝一脸倔强,眼泪却止不住落下一颗。
上官豹蹙眉,“明明缘浅,为何情深。”
绿枝真见不得上官豹如此清醒,“你不懂。继承灵蛇引的我感官异于常人,毒心出现一刻我便知晓那是我同类。同样孤独无依没有亲人,被迫修炼毒功,本可将毒转嫁他人自保,宁愿独自忍受蚀骨之痛也不忍心连累无辜。这么一朵出淤泥不染的清香白莲,让我如何不动心。”
上官豹摇头,不理解但尊重,“你想清楚明白就好。可这都是你一厢情愿,可曾问过毒心。”
“无所谓了。”绿枝眼泪接着掉,那边说无所谓,这边却不甘心。
“我爹死后我就再没任何亲人,承蒙元楼主不弃将我当闺女养着。我与毒心有了夫妻之实,他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我不想死,我想和毒心有更多可能,相濡以沫也好,相爱相杀也罢,怎么感觉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
这么一解释,同样世上再无血亲的上官豹好像能理解了,有点羡慕,阴阳人的他根本没有创造血亲的能力。不觉苦笑,安抚绿枝,“你冷静些,有什么今晚安全度过再说。”
忽而,院内有动静,并非慕容晓屋里传来,二人面面相觑。
“你今日原想故意放跑毒心?”上官豹仔细留意着慕容晓房里的动静问绿枝。
绿枝才掩嘴惊觉,“我今天没有拔笼子的钥匙。”
上官豹“啧”一声颇感头痛,“这里我看着,你快去处理。”
绿枝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顺着给毒心下的蛊寻毒心而去。
毒心自被掳到这座大宅经历可谓惨绝人寰。被上官末送去炼体,全身金针封穴,打到皮开肉绽遍体鳞伤,身上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都未能幸免,全身关节几乎尽数卸掉,以诡异的角度折叠,喂了刺激感官的药,锁在一个灌满药水的缸里泡着。
清晰感受着缸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肌肤上游走,全身痕痒剧痛难当。下巴关节被卸,一颗人参丹压着舌头,惨叫呼救求饶咬舌自尽统统是奢望,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思绪清晰之时不禁在想,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要受如此非人虐待。
在暗无天日的无尽折磨中,突然一道光将他自地狱拯救,关节复位吃下止痛药,哪怕不着寸缕毫无尊严捆在一张软榻上,他都舒服到喜极而泣。神志不清的那几天,他当绿枝如再世菩萨苦海明灯,看到听到她在身边,他就知道安全了,颇觉安心。无论绿枝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安然受之,生怕一个不对又将他投回那个无间地狱。
在绿枝的呵护下,毒心好容易养回点神智,清醒过后悲痛欲死,对绿枝有了深渊般的恨意。他觉得他就像只拴在笼里的狗,等着向主人摇尾乞怜,主人高兴了就给根骨头,不高兴分分钟将他打死抛弃剥皮拆骨。他可以接受被杀,接受不了受如此羞辱。
后来绿枝再来他假意逢迎,虚与委蛇处心计划着在疯掉前逃离这个魔窟。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
今日的绿枝与往日不一样,白天来的,十分焦急灼热,比平时都热情活泼,说了很多莫名其妙荒诞不堪的话。
互相纠缠之际,绿枝喘息着说着什么彼此互为天底下唯一血亲的谬论。说她爹将无辜的宗女投入万蛊窟以死谢罪,作为罪人之女,她甘愿伺候宗女赎罪。是毒手婆婆偷袭宗女想致宗女于死地在先,毒手婆婆自食其果不敌身亡,他不该找宗女报复。问如果放他离开,他会不会求娶她做门主夫人。笑话,统统是笑话。
一心只想逃离的毒心如何能将这些话听进去,完事之后,他求着说脖子痛腰痛,求不要给他锁上脖子、腰上的链子,绿枝很轻易就相信了他。为了让他舒服可以随意翻身,双手并拢捆着松松垮垮挂在床头的床脚,双脚同样并拢捆着挂在床尾,笼子的钥匙也不拔,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外边彻底没了动静,毒心找出藏了多日的碗瓷片,玩命割着绳子,此次逃跑感觉就是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华灯初上,大宅内张灯结彩,慕容晓他们一片欢声笑语地去不离居过节。蜷缩在角落的毒心确定今晚是逃跑的好时机。低头看了看身上唯一蔽体的一张绸缎料子,这还是他找上官豹求来的。
绿枝不在之时,上官豹代为照顾,会定时为他松绑陪他说话,对他的请求有所回应。他不喜甜腻,当天送来的甜药就是稀释过的;他想要衣物,上官豹解释衣物影响身上伤口痊愈并非羞辱,当夜给他找来了这张绸缎料子。当柔软的料子覆盖他全身的一刻,他感激涕零,才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上官宅算是曜日堂的一个堂口,即使没有慕容晓吩咐,上官郎君会自觉维持基本的巡防。上官豹曾言将他掳去炼体的是上官郎君,与绿枝无关。一旦他再被上官郎君逮住,绿枝再难庇佑,让他耐心等候绿枝安排。
毒心哪里相信绿枝会放过他,这些日子,毒心摸清上官郎君巡逻的规律,小心翼翼挪到门口,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屏息静气等着门前巡逻的上官郎君走远,才轻轻打开了房门。
门轴的“嘎吱”声在夜里仍是刺耳,门轻轻打开,一股冷风夹杂寒气扑面而来。寒气灌进他空荡荡的身子,冻得他下意识哆嗦缩回室内,才发现房间接着地龙,对比外面格外温暖。看了看身上那片可怜的绸缎料子,这么出门,恐怕不被吓死,都会被冻得半死在路上。
绝望间,黑暗中不经意摸到了衣物的质感,摸到火折子点起一盏油灯。随着油灯亮起,眼前的景象将他震惊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