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六帮她拎着棒槌,刚拿起来,发现都捶裂了。
“你这是有多恨,再来几下这东西就断了。”
杜春枝笑得哈哈的,“对了,这次里正叔和秀才没少帮忙,王爷可不能假装不知道。”
赵老六笑道:“你放心,他们护我妻女,赵泽知恩图报。”
一行人归心似箭,路上快马加鞭,几天后回到了宋家村。
还没到村口,就让那几个半大小子看见了,哇哇地大声叫喊,围上来叽叽喳喳问来问去。
里正挨个给发了块麦芽糖,小小子们把糖塞进嘴里,甜得嗷呜嗷呜怪叫,就像进了妖怪窝似的。
他们满村疯跑,“秀才公带着里正叔回来啦!里正叔带着糖回来啦!”
另一个喊:“赵老六和杜婶子回来啦!杜玲珑也回来啦!”
下一个想了想,扯着嗓子道:“杜玲珑戴着花回来啦!”
平静的宋家村立刻跟炸了一样,全村老少都往村口跑。杜春枝的房子离村口最近,杏花第一个冲出来,看见师傅一家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呜呜呜。”
玲珑赶忙安慰,“这不都好好的吗,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儿。”
杏花哭得声音老大了,“我都打算变卖家产,去府城给你们收尸了呜呜呜。”
杜春枝赶紧把孩子拽起来,杏花硬撑了这么多天,力气一下子卸掉,脚都软了,干脆就坐在地上哭,抽抽搭搭的还不忘汇报:
“师傅,咱们小作坊好着呢,我每日结算工钱时说,好好做工我师傅就回来得快,连赵寡妇都不偷懒。”
杜春枝夸道:“都是良善人,我徒弟也厉害得很,作坊管得比我都好呢。”
“周秀才的《制偶图》快画完了,师傅和师公没在,也被画得栩栩如生。”
赵老六也夸:“看来那周秀才,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杜春枝不由腹诽,也不知当初是谁,非要说周秀才画得不好,气得秀才差点炸庙。
她又一转念,人家是六皇叔,好东西见得多了起来,他拿周秀才跟画圣比,这可怎么比?
“师傅,我天天晚上做绢人,做得可好了。玲珑被落下一大截,怕是撵不上我。”
玲珑笑道:“姐,我给你挑了首饰,你再带带我。”
杏花噗嗤笑了,拽着玲珑的胳膊使了把劲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赵寡妇从里正那边挤过来,用胳膊肘怼了杜春枝一下,“府城好玩吧?”
杜春枝道:“我是去吃官司的,搞不好要掉脑袋,又不是去玩儿的。”
赵寡妇锲而不舍,“那你给我捎了啥?”
“给你买了大倭瓜。”
见赵寡妇一脸失望,杜春枝笑道:“给你们买了府城时兴的帕子,绣工极好的,咱们作坊人人有份。”
赵寡妇立刻开心起来,然后又到处宣讲。
远远地,巧云和二根急匆匆往这边赶,二根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已经离了拐,只是还不能走得太快。
这心里急,腿脚又跟不上,两口子急得够呛。村里一个后生看见,直接把二根背起来,紧跑几步将人送到。
巧云拉着杜春枝又问这又问那,听到没用刑,她松了口气;听到秀才当堂辩理,巧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听到府城的大人派护卫队送大家出城,巧云直呼“青天大老爷”。
这次的事件对宋家村的村民来说,冲击太大了,好多人都围在宋怀瑜周围不走,听里正讲那府城的事情。
宋怀瑜念叨了一路“能吹到儿子进棺材”,一进村就寻到机会,家也不回,衣服也不换,坐在树底下就开始讲。
老爷子平时总端着里正的架子,这次又找回年轻时跟好友吹牛的感觉,声音抑扬顿挫,跟说书先生似的。
“单说那按察使,目不斜视坐到邻桌,一句话都没说,却胜似万语千言呐!”
“好!”村里老少爷们围了一圈,每到关键之处就大声喊好。
情绪价值给得满满的,老头就那点儿虚荣心,满足得不能再满足。
大伙谁也不舍得回去,就在树底下谈论天下大事。到了吃饭的时间,各家都送来饭食,大伙就端着碗边吃边侃。
这时候,赵老六搬来一坛酒。
宋怀瑜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让其他人挪挪地方,给赵老六腾出块空地。
大家倒上酒,宋怀瑜道:“虽然这次老六没使上什么力气,可是老六珍视老婆孩子啊!换成那些没良心的,早就顾着保命,没准儿还寻思,老婆没了再换一个呢。”
周围立刻捧臭脚,“宋垚就是那样的,她老婆也去府城,还大着肚子呢,他就没追过去。”
宋怀瑜又道:“老六就不一样,即便使不上什么力气,还是跑了趟府城,刘县令想撵都撵不走,他还打翻好几个衙役。”
哇!宋家村的爷们望向老六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崇拜。
“咱们村藏龙卧虎啊!可惜了,按察使都不认识老六,不然他当个侍卫绰绰有余。”
大伙不懂就问,“六叔也一把岁数了,人家要这么老的么?”
“是有点岁数大,”宋怀瑜安慰赵老六,“没事,回头我写封信,跟郑大人说说,哪怕在县里给你找个差事也成!”
赵老六:“……”
他这次终于合群,端着碗在大树下,一边炫饭一边侃,直到月上柳梢。
里正都困了,别人说得热火朝天,老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当场睡着。
“里正叔,”宋垚姗姗来迟,小心地凑了过来,“我家茵娘怎么还没回来?”
“她?”宋怀瑜气不打一处来,在外面的时候,他得顾及村里乡亲,能带上柳茵就绝不落下,但是心里能不憋气吗?
现在没有外人,老头可就不惯着谁了,“你那媳妇就是个搅家精,不对,搅村精!这次去府城全是因为她,她胆子可太大了,跑到县衙说,怀疑杜春枝是私藏兵器的共犯,你们说说,这娘们狠不狠?”
大伙义愤填膺,“宋垚,你眼瞎啊,怎么把这种女人娶到村里来?既不本分,也不勤快,还天天搅家。”
“可不是,你看你那日子过的,就跟不过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