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里有一轴百索长命缕,一小罐沙蜜。东西不多,只是那长命缕的丝线极好,转轴也极其精巧,一看就知道是贵货。
再闻闻沙蜜,应该也不是凡品。
杜春枝皱了皱眉,一个乡下摇橹的粗犷汉子,居然会挑这些东西?
邻里之间互相照应而已,自己送过煎肉和粽子,他给这些回礼倒也合适。
杜春枝将东西收好,吃了晚饭后早早睡了。第二日便是端午节,天不亮她就起来,戴上长命缕,然后去河边割了些艾草,挂在大门和房门两侧。
艾草还剩了一些,扔掉又觉得可惜,杜春枝便爬上梯子,打算送给隔壁。
刚爬到墙头,吱呀一声,屋门从里面推开,走出两个汉子。
“这张景来者不善,六哥务必小心。”
杜春枝想下去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趴在墙头不敢动。怎么这么巧,偏偏赶上人家出门,还刚好听见人家说话。
不过,张景这个名字耳熟得很,像是在哪里听过。
隔壁院中,赵老六点点头说知道,他身边的人是余庆他爹余有年,正极力想着注意,“要不,六哥出去躲几天?”
“若是这时候躲开,张景查到定会怀疑,哪儿也不用去,他未必会来,来了也未必起疑。”
正说着,余有年脚步突然顿住,朝杜春枝的方向望了过来。
杜春枝:“……”
赵老六、余有年:“……”
画面在这一刻停滞,杜春枝连呼吸都十分小心,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她努力自救。
“六哥,余大当家,端午安康。”她举起手里的东西,“我刚去河边采了艾草,想着给六哥一份,我扔下去了?”
画面又动了,余有年干笑两声,“他杜婶,端午安康,你包的粽子好吃得很!”
杜春枝笑道:“爱吃就好!”她将艾草丢到缸盖上,赶忙下了梯子,心噗通噗通乱跳。
太险了,不会被灭口吧?也不知他们能让自己活几天?
不行,还得想法子跑。好不容易重活,可不能随便让人弄死。
隔壁大门打开,能听到赵老六和余有年道别的声音,她平复了下心绪,回屋烧了些水,正打算给小黄也系上长命缕,大门被敲响。
赵老六?都不让自己活过这个端午吗?
杜春枝打开门,果然是隔壁男人。赵老六进来后将门关上,指了指里面,“进去说。”
两人坐到桌前,那桌子还是赵老六从宋垚那儿抗来的。
男人坐定,说得非常直接:“帮我个忙。”
杜春枝倒水冲茶,正色道:“请讲。”
“我想跟你成个亲。”
杜春枝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去,不灭口改成亲?这究竟是什么路数?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她冷静下来。
“六哥是不是要躲什么人?”
“没错,有人在找我,但我不想让他们如愿。若是在宋家村有家眷,这事儿就能混过去。”
杜春枝并不想这样草率,问道:“你是逃犯?”
“不是,只是躲出来而已。”
“可有大奸大恶,品行不端?”
“绝无。”
“真名叫什么?真实身份是什么?”
“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不过,你迟早会知道。”
神神秘秘的人总是慎之又慎,杜春枝能理解。对方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毕竟知道太多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泄露?”
赵老六摇摇头,“不妨事。”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杜春枝可不是真正的无知村妇。
真的不妨事吗?若是自己拒绝,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坠河,或是莫名其妙死在某处?
“为什么选中我?仅仅是因为我听到你们说话吗?”
“不完全是,你把休妻变和离,称得上有勇有谋。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你我成亲后各不相干,几年后仍可和离,到时候你想去郡上,去京中,都可以。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银子,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杜春枝点点头,确认了一下,“你我是假成亲是吧?”
“没错。”
“既然你是躲出来的,家里可有妻子?”
“有过,不过几年前和离了。”
杜春枝愣住,“那咱俩倒是一样。”她斟酌着说道,“六哥既然开口,那我便做这个人情,答应你便是,但你要确保我的安全。”
赵老六不再多言,站起身道:“事情紧急,委屈你跟我去里正那儿一趟,把户籍改了。”
杜春枝瞪大眼睛,“这么快?”
“嗯,今晚就搬到一处!”
好家伙!杜春枝直呼好家伙!跟宋垚和离已经令人咋舌,这才没几天,自己居然有了新丈夫!
重活一世,这又是出人意料的一天呢。
她可以说不同意吗?还要不要命了?赵老六虽没用性命威胁,但杜春枝还是能嗅到危险气息的。
刚才两个男人发现自己的时候,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杀气蔓延,要不是自己给他们送过粽子,估计直接死在墙头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看开些,成亲就成亲,有赵老六在,没人大半夜在自家周围转悠,村里人也不会因自己好欺负就想占房子、讨便宜。
再说了,他既然说“以后想去郡上京中都可以”这种话,一定是有些门路的。反正被他拴在一条船上,大可借助他的门路,为自己趟出一条路。
但这人毕竟危险,躲到宋家村都能有人找来,以后说不准会有什么麻烦。自己切莫贪心,见好就收,银子赚得差不多了就拍屁股走人。
反正他明晃晃地利用,自己就反过来利用他,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只不过,自己在村里的名声算是废了。
杜春枝若真是个村妇,肯定受不了这个,但她心里自有章程——等过几年,都不用赵老六帮忙,自己凭本事也能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到时候和离书一签,山高水远的,谁能管到谁!
什么名声不名声,重要吗?
天光大亮,赵老六和杜春枝一起去找里正,宋怀瑜听说他们的来意大吃一惊,几乎是吼出来的。
“杜春枝!你前几天刚把户籍从宋垚家分出来,你究竟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