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芸一手抱着衣裳,一手开始掌掴自己。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廊道里格外刺耳。
打了七八下后,荀飞扬眉头紧皱,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够了!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一会玉芸还要伺候她,他怕自己责罚她的婢女被她看出来。
“多谢世子。奴婢再也不敢了。”玉芸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进去伺候吧。”
“是!”
丫鬟伺候曲承欢换了新衣,梳了发髻,正巧厨房也送来了吃食。
她被丫鬟搀着出了内室,荀飞扬朝她望去,小女子满脸的疲惫还未散去,眼下的朱砂痣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让人瞧着,心生怜惜又忍不住沉溺。
“饿了吧?多吃些。”荀飞扬声音温和关切。
曲承欢抚摸了一下肚子,轻轻点点头。
荀飞扬,孩子种下了。
高门大户讲究这个三媒六聘,陈氏成日忙活着准备聘礼,只是这媒人都还未请,武宁侯府出事了。
“世子爷!”
“世子爷!”
小厮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呼喊声急切又慌张。
许是跑得太急,途中竟被绊住,整个人瞬间向前扑了出去。
可他又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又朝着世子爷所在的方向奔去。
那呼喊声越来越近,荀飞扬这才听仔细。
他正握着曲承欢的手,教她临摹字帖,闻声便缓缓松开手。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刚出门口,便瞧见那小厮一路狂奔过来,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狼狈不堪。
“世子爷!” 小厮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尖锐。
“何事?”
“侯爷…… 侯爷他……” 小厮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胸脯剧烈起伏,好半天才把话说完整,“侯爷出事了!”
“什么?”荀飞扬身形一晃,脸色瞬间褪去血色,一片煞白,双眸中满是震惊与惶恐。
“夫人她…… 她听闻侯爷的事,急火攻心,一下子晕过去了。”
“什么?”荀飞扬嘶吼出声,脚下生风,瞬间化作一道黑影,一路狂奔冲向陈氏所在的院子。
曲承欢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荀飞扬飞去的背影,轻轻叹息。
她知道,荀飞扬要去战场了。
荀飞扬风风火火冲进陈氏院子,径直扑到母亲榻前。
陈氏倚靠在卫妈妈身上,面色苍白如纸,平日的温婉端庄此刻被虚弱取代。
“飞扬,我的儿啊……” 陈氏一抬眼,瞧见荀飞扬的瞬间,隐忍许久的悲恸再也遏制不住,声泪俱下地哭喊起来。
“母亲!”荀飞扬眼眶泛红,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陈氏的手。
“你父亲他、他……”陈氏嘴唇剧烈哆嗦,喉咙里像是被重重荆棘哽住,余下的话,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只能被呜咽的哭声生生吞没。
陈氏哭了好久,几度昏厥,荀飞扬一直守在陈氏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陈氏的哭声渐渐低弱,终是哭得累了、乏了,整个人脱力般瘫软下去。荀飞扬赶忙唤人端来安神药,小心翼翼地喂母亲服下安神药。
等陈氏呼吸渐趋平稳,再抬头,天上已漫天星辰。
荀飞扬一路跌跌撞撞,被郑奇扶回来。
曲承欢一直守在院门口,瞧见这般光景,立刻疾步迎了上去,和郑奇一起扶着荀飞扬:“先扶爷去浴室吧,我准备好了洗澡水。”
荀飞扬任由曲承欢伺弄着,全程目光呆滞。
给荀飞扬洗完澡,扶着他倚靠在床上,吩咐玉芸把温着的粥端来。
“爷,吃碗粥吧。”
荀飞扬只是木木地摇头。
“如今夫人这个样子,侯府还需要世子扛起来,世子爷还是要保重身体才行。”
曲承欢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荀飞扬嘴边,“爷,好歹吃些。”
荀飞扬像是被曲承欢的话触动,嘴唇微微颤动,迟缓地张开嘴。
曲承欢见状,把那勺粥送了进去。
她一勺接着一勺耐心喂着,一句话都没问,一句话也没说,这种时候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半碗粥下肚,荀飞扬摇了摇头。
曲承欢也不再劝,亲人骤然出事,食不下咽是正常的。
她放下碗,拿帕子替他擦擦嘴角,又扶着荀飞扬躺下。
曲承欢把自己收拾好,吹了灯,从床尾爬上床。
荀飞扬这次没有伸手搂她,他虽然闭着眼,但她知道他没睡。
曲承欢如兔子一般温顺,依偎在荀飞扬身边,帮他打着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风停止,身边人的呼吸均匀起来,
曲承欢睡着了,荀飞扬才睁开双眼。
他就这么看着窗户传进来的那一点子光亮,直到天明。
天微微亮,荀飞扬起身,曲承欢感受到了动静,也醒了。
“你醒了,来帮我正冠吧。”荀飞扬坐在铜镜前,微微侧头,声音疲惫沙哑。
“好!”
曲承欢下了床,拿起梳子,把他的头发梳理通顺。
往日起床荀飞扬从不叫她起来伺候,今日这是头一回。
梳好发髻,她取过冠冕,轻轻摆正。
过了仅仅一夜,荀飞扬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往日都要练功的,今早也未练习,早饭也未用,带着郑奇匆匆出门。
来时,身后跟着一道圣旨,那是封他为虎贲将军的诏书,令他下月随着大军出征北伐。
去的就是武宁侯失踪的那个战场。
陈氏知道这道圣旨后,哭坏了身子,
“你父亲才刚出了事,生死未卜,皇上怎的如此狠心,还要把你往那要命的战场送啊!”
陈氏满心悲恸,边哭边挣扎着就要下榻,
“不行,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涉险,我要进宫面圣,求皇上收回成命!”
她转头冲着卫妈妈喊道:“卫妈妈,快把我的诰命服拿来。”
“母亲!” 荀飞扬拉住陈氏,眼眶泛红,“母亲,是儿子主动求来的。”
“什么?” 陈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荀飞扬,
“你…… 那战场是能随便去的吗?你父亲如今下落不明,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可怎么活啊!”
陈氏双手紧紧揪住荀飞扬的衣袖,泪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