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次的失去记忆,却一次次的相信着眼前的这个伪善者。
——
那天从游乐园回到家里之后,贺茗出现在自己周围的次数逐渐开始减少。就连自己的姐姐时虞也时不时询问关于贺茗的行踪。
时浅将房间的大门紧紧的锁住,躺在床上盯住自己手腕上的一道浅浅的伤疤。
说实话,那天从游乐园里所发生的一切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只能记得隐隐约约的细节。
可是他却无法通过这些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抽丝剥茧去调查出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时浅的心很小很小,小到他的内心也只能装下寥寥几人,贺茗算是他在乎的人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关心贺茗的原因,诡异噩梦逐渐的侵袭了他的梦境。
时虞经常可以听到自己弟弟慌张的叫喊和眼下乌青的痕迹。
她担心的望着时浅,将桌上的牛奶推向时浅的位置。
自从父亲去世后,时虞也很少再次看见自己的弟弟没日没夜的做噩梦。
她知道自家弟弟虽然看起来像是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他的心思却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细腻,他也会是第一个会察觉出你神态变化的人。
“小浅,你要不要和姐姐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时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这也是时虞这几天看过的他露出的最多的表情。
她明白自己的弟弟这样就是并不想告诉自己的意思,只能叹气离开这里。
其实她真的错怪了时浅,并不是他不想告诉自己的姐姐,而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噩梦。
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多天做过同一场噩梦。
每当他清醒过来,有关那场梦里的记忆就会全部消失,唯一留下的就只有眼角的泪痕和被眼泪浸湿的枕头。
——
在时浅刚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贺茗将他约了出来。
霜白色的雪花从空中落下,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吻着他脸颊,最后融化在时浅的脸颊上,结成一片晶莹的冰晶。
“小浅,你愿意和哥哥一起去一个地方吗?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
即使他不知道贺茗口中的那个“共同的理想”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信任着自己的哥哥。
“好啊。”
贺茗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身边的人所见到的他,都只是他想让别人看见的一面。
泉水最深处那真正幽暗的底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窥见。
于是时浅在某一天和自己最信任的哥哥,坐上了一通万劫不复的列车。
雪白的墙壁,被遮盖住的视线,当时浅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精密的仪器和银白色的实验室。
同时还有一位穿着得体的高挑女人坐在主位看着他们。
一身雪白的连衣裙暗示着女人的身份,微长的卷被她随意的发披散在肩头。
女人胸口的金属铭牌折射出刺眼的光亮,却让他有些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她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白皙的脸上带着满满的胶原蛋白,最吸引他注意的就要数女人的眼角。
一颗玫红色的小痣在她薄薄的眼皮底下若隐若现在那张精致的脸颊上盛开出玫红色的花朵,华若桃李。
他从女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普通人类的戾气和气息,浓郁的消毒水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女人的眼神里无波无澜,像是已经看淡了人生的生死离别。
即使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可是时浅还是看见她眼底最深处的那抹偏执。
“你们好,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实验——‘长生’。
而在这所实验室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造福我们的社会,使得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说到这里女人平淡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一丝波澜,如若一颗细小的石头抛向平静的湖泊后荡漾而起的涟漪。
——
圣域的生活似乎与自己十几年前的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在时浅看来虽然身边没有自己的家人,可是自己的哥哥会一直陪伴着自己。
只要哥哥所在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家。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而且犯了一个大错。他不该如此轻信于贺茗的话,为此他付出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代价。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已经过去四个春夏秋冬。四年的生活并没有改变时浅的性格,却让贺茗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贺茗的脸上依然带着和蔼亲切的微笑,动作优雅没有一丝燥意,可是时浅却渐渐的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贺茗将自己的生物实验进行在被逮捕的普通人身上。
而那些人在贺茗的眼里甚至已经称不上算是正常的“人类”,而是被他统称为“试验品”。
时浅并不愚笨,相反他是一个少见的天才。这几年在他和贺茗加入的途中,他们为圣域带来了数不胜数的荣誉和成功。
他发现贺茗进行生物实验时会有意的隐瞒着他,仅仅只是一个照面。
若不是恰好他正好想要抽空带慰问品去实验室找贺茗,他还被自己最信任的哥哥蒙在鼓里。
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如果这一天他没有去找贺茗,他也不会发现贺茗如此重大的秘密。
浓郁的血腥味引得他进入贺茗实验室里的暗门。
当他摸索着将墙壁上的开关打开时,漆黑的室内一瞬间灯火通明,适应亮光的眼睛同时也看清了这一切罪恶的源泉。
密密麻麻的“人”躺在阴冷的地板上,潮湿浓郁的气息让时浅忍不住发出干呕。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呕吐和逃跑的欲望,打量着这些“人”的外形。
他们的四肢变得僵硬扭曲就好像是在生前经历过什么痛苦的折磨,硬生生的将完好的四肢折断。
白花花的骨头混合着黏稠的红色发出酸涩浓郁的气息。
时浅脚边的银色地板上沾着一些不知名的墨绿色液体,黏稠腐臭的味道充斥着时浅的鼻腔,浓郁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紧紧的皱眉。
时浅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发现那些“人类”身上不平整的刀伤和大大小小的针孔。
轻轻的脚步声出现在时浅的身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个微凉的怀抱紧紧的拥住。
熟悉的清香味让时浅忍不住想要放下自己紧绷的身体,直接进入睡眠的世界在下一秒却被他硬生生的打断了。
贺茗不知何时已经像一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里。
看见时浅的身影,眼里没有一丝愤怒和惋惜。
他只是用那种看待不听话孩子的无奈眼神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时浅,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
“我是为了小浅好才不想告诉你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贺茗!”
这是时浅第一次没有再喊他“哥哥”,脆生生的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示着主人的怒气。
贺茗垂眸,注视着时浅脚步的试验品,淡淡的开口。
“我说过了,为了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