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回头的瞬间,王昊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左右两边的肉铺和身后那扇豪华的大门,以及他离开此地的情景都好生熟悉,他不知道是梦里梦见过,还是自己就真的经历过。
他竟然有些糊涂了,手是紧紧的抓住小香香的,心里想的却是要尽快地离开这里,他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人要来追他一般。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跟在聂氏身后出来的王盼盼满眼的遗憾和不舍。
从王家肉铺出来以后,两个人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小香香的意思是赶紧回去,但是王昊不应允,他还想逛一逛再走,他总觉得没有逛够。
自从回到兰花镇,每当两人的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小香香总是让着王昊,不想让他不高兴。
这次也不例外,小香香依然没有拗过王昊,只得随了他的意,再逛逛。
但是到哪里去,却是王昊拿不定主意的事。
站在兰花镇的街头,他这才感觉他自己对兰花镇并不熟悉,于是他只得再次求助小香香。
“小香儿,你平日里当铺忙走不开,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们就再到处去逛逛吧,但是要去哪里我并不清楚,还得你来拿主意才好!”王昊稍带着有些祈求的语气说道。
小香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他那祈求的目光又不好拒绝。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一个地方。她心想,那个地方应该是汉源记忆里最为深刻的地方,他不会也忘记了吧?
于是,她拉着王昊的手就朝东大街方向奔去。
王昊紧紧的拽着她的手一边跑一边问道,“小香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小香香回头朝他狡黠的笑了笑后回答道,“你先别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又是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是的,你去过,你们都去过!”
没错,汉源去过,王昊也去过。
“你们?你们是谁?”
“先去嘛,到了你自己肯定会想起来的!”
见小香香不说,王昊也不好意思再问了,任由她拉着朝东大街奔去。
此时,昊河边微风习习,沿河垂柳依依,随风轻扬,宛若仙子舞霓裳。
绿丝绦轻拂水面,漾起层层温柔涟漪,风吟柳语,缠绵悱恻,诉说着无尽的柔情与缱绻。
河边没有行人,小香香走在前面。王昊脚跟脚的走在后面。
他一边走一边用脚不停的踢着路边的小草野花什么的,很是惬意的样子。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过去汉源经常坐着的那个石墩处,小香香先停下了脚步。
曾经多少次,她蹲在河对面那树上望着这边,这个石墩最为醒目,这个石墩上的少年更是她心之所向。
王昊见她停了下来,有些不解的问道“小香儿,这是哪里?我们来过这里吗?”
小香香双手背在身后,轻描淡写的说道“肯定来过,你看对面那是密林深山,还有印象吗?”
“当然,那里曾是我的家!”
“你是说鹿城吗?”
“是啊,我的家就在鹿城。”
“鹿城里还有什么人,你还记得吗?”
“还有我爹爹。”
“你爹爹是谁?叫什么名字?”
王昊使劲的想了想,又开始挠起头来。
他缓缓的绕到小香香的面前,看着她问道,“小香儿,我这是怎么了?我只记得我有爹爹,但是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小香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他前面的话继续问道,“除了鹿城,你还记得什么地方吗?”
那王昊已经有些面露难色了。
小香香不忍心再问下去,她伸出双手,轻轻的环在王昊的腰间,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不断的磨蹭着才安慰着他说道,“哥哥,我不再问了,我不再问了,你想起了什么再告诉我,好吗?”
王昊也伸出双手来紧紧的拥住她的双肩,下巴不断地磨蹭着她的头发,很是温柔的说道,“没关系的小香儿,我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除了我自己原来的记忆,我发现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始终在我脑海里萦绕,我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对不对?”
小香香很是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
王昊低下头来看着小香香的眼睛,认真的问道,“难道,我说的这是真的?”
小香香有些躲闪,她松开抱着他的双手缓缓地转过身去,正在想办法如何转移话题。
可王昊哪里肯罢休!
他又转到小香香的面前,双手依然搭在她的肩头上,严肃的说道,“小香儿,你看着我的眼睛,老实回答我的话,你们是不是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比如为什么人家总认为我是汉源?比如我为什么记不起我爹爹的名号?比如你是谁?桑七是谁?阿亏又是谁?”
小香香满脸惊诧地看着王昊,却不知如何作答。
反倒是王昊安慰起她来,“小香儿,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我一直没有问,只是认为你们会慢慢的告诉我。我大病初愈后,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并且我的记忆很混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始终觉得我是有两个身份的,你能慢慢的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小香香见他所问的话越来越明朗,记忆也越来越清楚,她渐渐地感到很多事情如果再不告诉他,全靠他自己去猜测的话,他的记忆可能会更加混乱。
“哥哥,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可好?”小香香一边说话一边将王昊轻轻地按坐在石墩上,一如往日。
还没等小香香开口说话,坐在石墩上的王昊突然说道,“那定风草,还有野果子,是你摘的吗小白?”
此话一出,小香香直接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王昊看着她的眼睛发着光,他又继续追问道,“小白那是你做的吗?”
小香香很是激动的朝他扑了过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深情的望着他说道,“你是汉源?是你吗汉源?”
王皓一边点头一边恳切的问道,“是你做的吗?”
“是我,是我做的!”小香香更是激动了。
王昊看了一眼小香香,转过头来看着被他坐着的石墩喃喃的念叨着,“我曾经叫汉源,是桑婆婆把我从这里拾回去养大的。这里是昊河,你就住在对面的深山密林,是我将受伤的你抱回来的,对吧?”
小香香看着他激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眼眶的泪水更是滑落得满脸都是,既是喜悦的泪,也是伤心的泪。
“正是!哥哥,要不是你,我早已死在哪个沟壑里了。”
“小白,我们曾经在同心堂里发誓,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对吧?”
记忆的闸门如潮水般向王昊涌来,汉源的那部分记忆已经全部在王皓的意识中苏醒了过来。
“我也说过,即便不能长久的相依,短暂的相伴我也是知足的!”
“不会的小白,我们会长久相依的,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清楚的记得我已经经历过生死,现在我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吗?”
小香香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你说,我还会再死一次吗?如果再死了,我还会再回来的,对不对?”
小香香依然没有接话,因为她不忍心回答他的问题。
她知道汉源是人族,不管王昊的魂魄依附在他的本体上多久,他终究还会经历生死的,只要本体一消散,王昊的魂魄也会因无所依随之而消散的。
王昊见她不说话,又轻轻的问道,“小白,不会了是不是?”
小香香不忍心再骗他,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微风扑面,他们依偎在一起说着的彼此的故事。
起初,他的脸上有一丝疑惑,眉头微蹙,眼神闪烁着光芒,跟着小香香的节奏,努力在拼凑那些记忆碎片。
慢慢的,他眉头紧锁,嘴唇微微张开,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继而转为难以置信。最后,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微微湿润,嘴唇紧抿。特别是听到小香香说起炎冥在迷雾山谷半山腰茅草屋里救他的场景,王昊更是泪流满面。
“小白,你说那炎冥族长,不,我爹,他真的会在那个山坳的吗?”
“自从重回兰花镇,我就没再回过那个山坳,炎冥族长情况如何我并不知道。”
“小白,你真的不恨我爹吗?”
“他把你和灵玉都还给了我,我为什么要恨他呢?”
“可是他让你家破人亡的呀!”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恨他,我的亲人和族人就会回来吗?再说了,你看我爹爹他也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此话,小香香左手心里慢慢幻化出那千年玄冰铸成的盒子,盒子里那片翠绿欲滴的竹叶上那小银狐正惬意的睡着觉,一脸满足的样子。
她将那盒子轻轻的递到王昊的面前,王昊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着,可手刚碰到千年玄冰的盒子就缩了回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冷,以他现在的本体,根本无法承受。
“咱们都好好的,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咱们带着盒子去木棉花山谷吧,我们一起照顾风岩族长,也一起照顾那个我,可好?”
“好!都听你的!”
不远处,躲在垂柳背后的桑七和阿亏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桑七哽咽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扭过头去靠在阿亏的肩头,“嘤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阿亏劝她道,“汉源都已经回来了,王昊也好好的,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但汉源终归是人族,还要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真到了那一天,你让小香香怎么办?”
此话一出,阿亏沉默了。
他心里想起了族长告诉过他的话,但却没有说出来。
那也是一个传说,全族没有人试过,至少他没有见过,甚至连族长都没有见过。
据说很久以前,狐族本与仙族同源同居上天,后因狐族贪心而幻化成了妖族,只能居于中天了,可仙族中也有狐族的亲人存在。有一对母子,母亲因为贪心化成了妖族,而儿子却成了仙族。可那儿子本体弱,在与妖族大战之时险些仙化,那狐族母亲拼了命的要救他,最后吐出自己的狐丹放入她儿子的嘴里,后来,她儿子醒过来成了妖族,她自己却慢慢枯萎,陨落。
此事儿当时在整个大荒被传为一段佳话。不管是仙族或狐族都对这位母亲的赞叹不已。
后来,也有狐族族众效仿过这位母亲,但成功的却不多。渐渐的也就没有更多的人敢冒险这样做了。
慢慢的,用狐丹换命的说法也就被大家给遗忘了。如果真要说还有人记得,那应该只有灰狐族族长炎冥和银狐族族长风岩了。
那次大战,灰狐族和银狐族族众都死伤无数。为救公子菲翎,族长本就准备一试,却被阿亏以命相劝给拦了下来,因为那毕竟只是个传说,万一不成功,银狐一族没了族长将何去何从?不得更受灰狐一族欺辱吗?
后来,风岩以大局为重,没有吐出自己的狐丹救大公子菲翎,以后,也因为此事,他后悔不已。再后来,他得知公子菲翎被隅家镇姬家所救,还被宠为嫡长公子,他对姬家充满了感激之情,想方设法报答他们。
后来,名为姬煜恒的菲翎奔赴于大荒的生意均由风岩所护佑才做得风生水起,遍布八荒六合。
所以,在木棉花山谷,小白被灰狐族族长炎冥所伤之后,他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的狐丹救了小白,这不仅是为了救小白,也是为了弥补他对菲翎的亏欠。
最终,他自己枯萎陨落,成了依附在竹叶上的一丝魂魄。亏得小白每日输入灵力相护以精血养之,还好,是亲父女,要是换成外人,估计也就没那么顺利了。
听到王昊问小香香他还会不会再死一次,会不会再回来的话,阿亏心如刀绞。
一边是族长的嘱托,一边是对他情深义重的桑七,无论他偏向哪一方,都会辜负了另一方。
桑七见他不说话,很是疑惑的问道,“老头子,你在想什么?”
阿亏黯然的抹了抹眼泪后回答道,“没有,没有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