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望着天空,满心无奈,只能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最终,我还是将镇守此地的重任交到了摩拉克斯手中,而后独自一人转身离去。
其实,我心里是想去看看小金鹏的,那个孩子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我甚至都不清楚他如今身在哪个帐篷,脚步刚抬起,犹豫便缠上心头。
我害怕面对他质问的眼神,害怕看到他知晓真相后的痛苦,终究还是没有那份勇气迈出这一步。
最后,我拜托那些战士帮我找了一间空着的帐篷,默默走了进去。帐篷里,桌上的纸笔摆放整齐,我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纸面,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往昔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初见小金鹏时他满身的戾气与警惕,后来相处中他偶尔展露的孩子气,还有我们一同面对困难时的并肩作战……想着想着,眼眶不禁湿润,拿起笔,又缓缓放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写起,只能任由自己沉浸在这复杂的情绪之中,等待着未知的终局。
或许我本就不该妄图将这段感情付诸笔端,一旦被他发现,那无疑是往他心口又狠狠扎上一刀,只会给他带来更多难以承受的痛苦。
可我总想在这世间留下些什么吧,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痕迹,好歹也能证明我曾来过这一遭,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属于自己的故事,哪怕只是寥寥数笔的记载也好啊。
这般想着,我还是缓缓拿起了笔,而后默默动用起自身的能力。
刹那间,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那是我在调用探查未来的能力。
只是这能力每次动用都得万分谨慎,毕竟我可不敢让那高高在上、时刻注视着世间一切的那位察觉到我此时此刻的举动,要是被发觉,天知道又会惹来怎样的祸事,我如今这摇摇欲坠的残躯,实在禁不起再多的波澜了。
恢复力量之后,我眼前仿若洞开了一扇通往未来的大门,明日的琐碎日常、明年的风云变幻、下个月的局势起伏,乃至百年、千年之后的沧海桑田,皆如潮水般涌入心间,又似一个巨大的压缩包在脑海轰然炸开。
我强忍着冲击,定了定神,缓缓拿起笔,一点一点将那些画面、那些信息书写下来。
我写下了故人的后续人生轨迹,那些熟悉的面庞在时光长河中或喜或悲的模样逐一浮现;写下数位蒙面之人即将踏上的未知征途,他们会遭遇的危机、迎来的转机,都化作纸上的行行字迹。
而我,置身于这时间的洪流之外,只是一个忠实的记录者,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虽知晓诸多命运走向,却无力更改,无从插手,只能任由笔尖在纸面摩挲,默默记下这一切,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他们翻开这些记录时,能从中寻得一丝慰藉,知晓曾经有我,见证过他们的故事开端。
可当我写完这满满当当的内容后,思绪陡然一转,才惊觉这张纸或许本就不该留存于世留给后人啊。
它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影响,我全然不知,也不敢去想象那未知的后果。
罢了,这般想着,我心一横,伸手将那纸张用力撕裂成了三份,随后随意地丢在了桌面上,任由它们凌乱地散落在那儿,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该被知晓的未来也一并掩埋。
做完这一切,我默默走到床边躺了下去,早已戴好的面具覆在脸上,冰冷的触感传来,那些旁人自然也就没法观察到我此刻的神情了。
我下意识地摩挲着面具,思绪飘回到往昔。
或许当年那下意识的直觉便是为此吧,为何始终不肯让那孩子看清我的真实模样,个中缘由,我自己其实也说不太真切。
曾经的他,从未主动想要探究我的长相,可当他有了那份心思,想要主动去看时,我却总是避了过去,像是害怕什么似的。
如今啊,这面具倒成了极好的掩护工具,至少在他心里,我还能一直保持着他记忆中、想象中的模样,不至于让他知晓我如今这狼狈又不堪的样子,徒增伤感。
我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寻得片刻安宁,可毒素在体内肆虐,如无数尖针游走,让我始终睡不真切,意识似浮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这时,一阵风呼呼吹过,吹动了帐篷的门帘,那原本随意丢在桌面上的纸张也被风裹挟着,纷纷扬扬飘落于地。
它们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被这风肆意拨弄着。
有一张像是格外顽强,在风中挣扎几番后,依旧留在了桌面上,边角被吹得翘起,微微颤动着;而另一张则像是被风赋予了力量,径直朝着远方飞去,很快便没了踪影,不知会飘落到何处,又会被谁捡到;至于最后一张,仿佛玩起了捉迷藏,或许是藏在了某个昏暗的桌角下,又或许真如长了腿一般,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彻底没了踪迹。
我虽有心去管,可身体实在无力,只能任由它们这般散落,消散在风里,就如同我这即将消逝的生命一般,渐渐没了声息。
第二日,白日的时光悄然流逝,我虽强撑着,可身体却愈发不听使唤,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的那只手臂,早在毒素的侵蚀下失去了全部知觉,如同废肢般垂在身侧。
眼睛也愈发瞧不真切,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影影绰绰,只能勉强分辨出个大概轮廓。
但那又何妨,我握紧手中长剑,义无反顾地朝着战场冲去。
摩拉克斯身姿如岳,稳稳地伫立在最前端,以无上神力解决着那些最为棘手、危害最大的魔物,而战场的后端,资源的守护、防线的巩固,就只能依靠我和人类将士以及诸位仙人齐心协力了。
魈也早已披挂上阵,手中长枪紧握,戴着那神秘的傩面,身姿矫健地穿梭在敌阵之中。
只是,他时不时会分出心神留意我这边的情况,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此刻,我俩背靠着背,将彼此的背后交付给对方,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毕竟平日里惯用右手使剑的我,此刻竟反常地用起了左手,那别扭又吃力的样子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几次想开口询问,想找机会查看我的状况,可汹涌的魔物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容不得他有片刻分神。
就在他稍稍愣神之际,我察觉到了他的分心,赶忙压低声音呵斥道:“不要分心,专心应敌!”
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他这才赶忙回过神,再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战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