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挽月站起身,眉眼疏淡:“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说的话如一粒石子坠入一潭死水,无人回应。
詹挽月并不在意,她拎起包,转身往门口走。
走了几步,詹挽月听见身后嚓的一声。
是打火机搓轮点火的声音。
火苗燃了几秒,咔的一下,况承止又把打火机合上了,连带着夹在指尖的那根烟一并扔在了桌子上。
“詹挽月。”况承止出声叫住她。
快走到包间门口的詹挽月停下了脚步。
况承止的手搭在双腿交叠的膝盖上,冷白灯光将他的深邃眉眼衬得疏离冷漠,墨瞳被长睫落下的阴影遮掩。
“周六上午九点,别忘了。”
语气跟上位者命令下属办事没有区别。
詹挽月回头看着况承止,目光惊讶了一瞬又恢复平静:“你不改变主意?”
况承止反问:“为什么要改?”
因为你现在看起来更讨厌我了。
就算不需要同房,人应该也不会想跟讨厌的人共同诞育一个生命吧。
这话自贬意味太重,詹挽月也就过过心,过过脑,过不了嘴。
包间里还有詹绾阙和顾宇凡在,詹挽月不想当他们面跟况承止深聊孩子的事情。
何况周六只是先去做检查,他们两个是否符合做试管的条件还是未知数,这件事之后再找机会谈也行,不急于眼下。
詹挽月含糊回答:“没什么,不改也好。”紧接着又问,“还有事吗?”
况承止的烦闷感成倍增长,偏头不再看詹挽月。
“你走吧。”
声音带着情绪,听着跟逐客令差不多。
詹挽月沉默地离开了。
她明明没再说气人的话,况承止的心却堵得更厉害。
顾宇凡这会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詹绾阙让杨经理叫了两个服务生进来,把顾宇凡送到他在酒店的私人套房休息。
满桌佳肴冷透了也没人动一口。
况承止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尼古丁的味道刺激肺腑。
詹绾阙试图打破沉默:“承止,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他们重新做一点。”
“不吃。”
况承止似乎这才意识到包间里还有自己以外的人在。
他隔着缭绕的烟雾看了詹绾阙一眼,淡声道:“你也回吧。”
“小凡专门为你清了云端区的场,走VIp通道,不会有狗仔拍。”
况承止今晚压根没请詹绾阙来,人是顾宇凡自作主张叫来的。
昨天扫墓詹绾阙又不在,他没什么要跟她交代的。
詹绾阙“哦”了一声算是回答,没说要走。
过了半分钟,詹绾阙试着开口:“你刚才跟挽月说周六……你们那天是不是要去做试管婴儿前期的检查?”
况承止一怔,抬眸看她,目光冷冷的:“你怎么知道?”
“听姑妈说的。”
詹绾阙顿了顿,欲言又止:“你可能不太清楚,做试管婴儿对女方来说是一件特别遭罪的事情,药物和身体上的痛苦都要由女方独自承受。”
况承止本来没兴趣跟詹绾阙说话,听到这里,他没忍住追问:“遭什么罪?”
“很多。首先是促排卵期间,女方每天都需要打针吃药,其次是取卵,光是取卵用的针就有35cm。”詹绾阙用两根手指头大概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这么长。”
“取卵手术后,根据个体差异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疼痛和出血,胚胎在体外成活了还要移植。”
“直到这一步才只是追上了自然受孕的步调而已,后面孕期、生产、产后恢复要经历的辛苦一个都不会落下。”
“这还是顺利的情况,如果不顺利,失败了就要重头再来,毕竟试管婴儿成功率不是100%,做了好几次也没成功怀上的大有人在。”
“而且我说的这些痛苦还只是身体层面的,心理层面的压力和接连失败的精神打击,同样让人崩溃。”
“挽月她有体寒的老毛病,调理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起色……”
况承止眉头紧蹙,越听越沉默。
烟头的灰燃烧了好长一截,掉在烟灰缸外,给真丝桌布烧了个洞,还是詹绾阙出声提醒,他才察觉。
况承止掐了烟,问:“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詹绾阙眨眨眼,无辜道:“挽月是我妹妹,我当然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呀。”
况承止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会有这么好心?”他轻哂了一下,“这里没观众,你装给谁看。”
詹绾阙本来也不觉得单凭一句话就能糊弄况承止,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演了。
“你别管我是不是真的好心,我刚才说的没一个字是假话,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查。”
詹绾阙慢悠悠地说:“对了,还有一个事你应该也不知道,詹挽月刚才走之前说了句‘不改也好’,你听见没?”
况承止冷声说:“我又没聋。”
“你知道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况承止神情不耐烦:“你再这么卖关子就别说了。”
詹绾阙勾了勾唇角,心里悄悄得意。
况承止急切的反应更加证明她这步棋走对了。
果然,比阴谋更高级的是阳谋。
“就算做试管婴儿遭罪,詹挽月肯定还是愿意生这个孩子的,你这边要是改主意了,她反而不好办了,所以她才会说‘不改也好’。”
詹绾阙知道况承止耐心即将告罄,不再说一句问他一句,吊他胃口,直接亮出了底牌。
“她如果不遭罪生这个孩子,不管是詹家还是况家,都不会同意她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