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句喝多了说的醉话,你有必要记到今天吗?”
詹挽月落在况承止身上的莫名眼神,也像在嘲笑他的小题大做。
树枝不堪重负,坠崖者和断裂的树枝一起跌入深渊。
凛冽的疾风只穿过他的身体,吹裂他的伤口,并不托举他半分。
况承止视线失焦,喃喃自语道:“醉话……你说那只是醉话……”
越想越崩溃,越想越接受不了。
况承止情绪激动地否认:“你在骗我对不对?詹挽月,你故意说来气我的,那怎么可能是醉话!”
那种相同野心的偶然碰撞,那样直击灵魂的共鸣,多少人一辈子的可遇不可求,怎么能是一句轻飘飘的醉话……
詹挽月把况承止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淌过一阵悲凉的了然。
酒店竣工的时候他们已经大四了。
况承止跟詹绾阙还谈着恋爱。
那晚要不是喝醉了酒,况承止又先对她说什么“以后合作的结构工程师都不是詹挽月了”这种意味不明的话,撩乱了她的心,她绝对不会对况承止说“顶峰相见的只能是我们”之类的话。
话是真心话,失了分寸也是事实。
事后酒醒,她回忆起来总觉得尴尬羞耻,不知道怎么面对况承止。
好在况承止没有主动提,她以为他忘了,暗中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引以为戒,再也不允许自己跟况承止一起喝那么多酒。
在况承止面前,她必须保持清醒,守好自己的心。
酒精会剥夺她的清醒,有况承止在的时候,不能再碰。
没想到况承止根本没忘记那句话,还记到了今天。
他越笃定那是真心话,詹挽月心里越感觉悲凉。
速写本被詹绾阙和况承止发现是大二的事情。
两年多了,况承止都还觉得她很喜欢他……可能到现在也这么认为吧。
否则为什么她都亲自否定了,说那句只是醉话,他都不相信,还笃定她在骗他。
所以况承止一直都这么明白她的真心,又一直这么践踏她的真心。
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詹挽月真想问况承止这么一句。
可是这么问太像摇尾乞怜的狗,事到如今,她不想再作践自己。
答案也不重要了。
明天离婚证一拿,她和况承止就彻底结束了。
曾经照进15岁那年的一束光,十二年过去,变成了一场淋湿她的暴雨。
就算会背负一生的潮湿,她也要逃离这场雨。
她要让自己的世界放晴。
“为什么不可能?”詹挽月冷声反问。
这还不够,她也学着像况承止那样残忍,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难道你觉得我很喜欢你?”
詹挽月轻哂了一声:“二公子自恋也要有个度,世界上的男人又没死完。”
难道你觉得我很喜欢你。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寒冷将况承止淹没。
所有情绪都像退潮期被海浪冲刷过的沙滩,什么都没有留下。
况承止如梦初醒。
他怎么能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詹挽月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他到底因为什么在笃定那不是醉话。
真他妈像个小丑。
男人英俊的脸慢慢冷下来,他站了起来。
“确实,你说得对。”
况承止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刚才是我失态,让詹小姐见笑了。”
詹挽月深知况承止是一个骄傲到骨头里的人。
自然也明白什么样的话能刺痛他,得罪他。
詹挽月听况承止已经客套地称呼她为詹小姐了,就知道自己踩对了雷区。
她的声音冷静得扎人:“没什么,反正以后也不会来往了。”
顺便提醒:“明天拿离婚证,别忘了。”
况承止冷声:“忘不了。”
“你几点有时间?”
“还是九点呗。”况承止哂笑,眼神比南极冰川还冷,“民政局一办公就去拿,免得詹小姐抓心挠肝苦等。”
詹挽月已经不在意他夹枪带棒说话了,“嗯”了一声,客气得很:“好,感谢体谅。”
“……”
放出的冷箭全部反弹回自己身上。
自己气自己。
况承止黑脸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人都散了,设计院几个高层还在隔壁等着。
吴院长看见况承止从会议室出来,连忙起身追上去,唯恐怠慢了这位祖宗。
“况总,您这就要走了?竞标会还没开始,要不然您留下来做个评审委员吧……”
况承止刚刚在詹挽月那里吃了一肚子枪药,正愁没地方发泄,这个没眼色的老东西就凑上来了。
“我看起来很闲?”
况承止臭着一张脸,说话跟淬了毒一样。
“贵院是快倒闭了吗?人手不足不让人事安排招聘,却让院长亲自白嫖同行给贵院免费打工。”
“……”
惨遭无妄之灾的吴院长:?
祖宗,不是你不请自来的吗?
况承止越过吴院长往电梯间走,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叫人:“吴院长。”
太子爷有指示,吴院长只能巴巴地凑上去,还赔笑:“况总还有什么指示?”
况承止瞥了吴院长一眼,像极了上司过问下属:“贵院内部针对詹挽月的风言风语,你身为院长,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吴院长压根就没想处理。
管天管地,他也管不住悠悠众口,总不能给全院员工的嘴巴贴上封条吧。
可是眼下吴院长哪能这么回答。
吴院长汗流浃背地讪笑,官话套话张嘴就来:“员工人心浮躁,是我御下不严,下周例会我会严肃批评近期院内的不正之风!”
但况承止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
吴院长敷衍了事的态度更无异于火上浇油。
况承止冷呵,眼神森寒:“如果吴院长这么热衷于形式主义,隆鑫的项目我会另外找设计院合作。”
“不止是隆鑫,往后只要是sixmonn和君茂参与的项目,京北建院都不会有机会沾手。”
吴院长哪里敢得罪这尊佛!
真要如此,他这个院长也不用干了。
吴院长连忙改口:“况总言重了,我能力有限,还请况总指导一二,我一定照做不误!”
况承止扯了下唇:“我又不是贵院的一份子,哪有资格指导贵院的工作。”
“……”
吴院长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接况承止的阴阳怪气。
好在况承止这时又开了口:“我对过程没兴趣,我只看结果。”
“吴院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找封条给你手下嘴臭的员工贴上,只要京北建院再有一句针对詹挽月的风言风语出现,那就是跟况家作对。”
况承止神色很淡,说的话分量却很重。
“詹挽月是我的家人,她一向低调惯了,但我什么性子,京北圈里都知道。”
“议论她之前最好想一想,自个儿议论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