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枪!”她朝着专员们呵斥,“胆敢释放言灵的人,取消整个学期的绩效!”
枪械纷纷退膛,人群在伊莎贝尔的命令下有序撤离,排成两路纵队从正门鱼贯而出,很快整座大厅里就只剩下路明非他们面面相觑。
“对不起。”一言不发的场合太尴尬了,路明非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
他这句话其实一点也不突如其来,恰恰相反是迟迟才到。他在为东京湾的雷霆守望行动而道歉,在那场行动里,他被迫站在了执行部的对面,后来更是因为他和诺诺陷入了绝境以及苏茜的死,才导致楚子航化身为了奥丁,促成了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的死亡。
“不用道歉,主席你没做错什么。”伊莎贝尔顿了顿,“立场不同,这样的结果合情合理。的确是有些自私,但我没资格这样评价你,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主席你一样的选择。”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女孩的视线明显地停留在了路主席的身上,只不过很快就移开了。
“那谢谢你。”路明非挠了挠头。
伊莎贝尔面无表情:“更不用谢我,因为我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们。”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女孩空荡荡的袖子,她用仅剩的手指了指大厅外的执行专员们继续说:“这段时间我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那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死,但如今不同,我不能让他们在卡塞尔学院里因为别人的失误而死。”
“身为执行部,因为命令而死是早该做好的觉悟,但被牵扯进来再稀里糊涂地和巴布鲁那样死掉,我觉得太愚蠢了。”
原本在遇袭事件结束后,冰窖坍塌,雪就被转移到了执行部里用炼金装置束缚住了,但却被巴布鲁解开,这才使得雪又一次放出了即死领域。
“这个女孩你们带着吧,我会替你们出面担保,只要你们保证她不会再次失控。”伊莎贝尔有些疲惫地说。
楚子航用公主抱的方式将昏迷的雪抱在怀里,女孩只有11或12岁的样子,瘦骨嶙峋,抱起来不算太重,他扭过头用眼神询问路明非的意见。
“好,我答应你,绝不会再让她失控。”路明非语气凝重,“师兄我们走吧,执行部划给我和芬格尔住的房间离这不算太远。”
“有我在,我会控制好雪的。”
临走前,路明非回过头再一次对着伊莎贝尔保证。
伊莎贝尔点了点头,她看着路明非一行人离开,直到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过身,对着大厅外的众人示意,让他们进来打扫清除血迹。
地上、墙上、画饰、沙发……到处都是血和肉屑,难以想象巴布鲁是怎么死的,像是被挤压成了一团浆糊,真是恐怖的女孩。
“今天的事情,绝对保密,任何人都不得外泄,技术员等会儿将今天的监控全部更换一遍备份,”她抿了抿嘴,“请各位看在我面子上,也看在曾经的主席的面子上,谢谢各位。”
这位向来骄傲的公主朝着鸦雀无声但又面面相觑的人群鞠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为了一个区区学院的叛徒做到这种地步。
是夜。
芬格尔懵逼地看着一个人走带两个人回来的路明非。
“师弟,我们就一间卧室一张床,你在搞什么飞机?”
路明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可以横着睡。”楚子航在一旁插嘴。
芬格尔没好气地说:“烧烤里的串儿是这么排的,一二三四,四串腰子。”
“我和师兄睡沙发。”路明非指了指自己和楚子航。
这下轮到芬格尔慌神了,“我可不会带小孩嗷,她万一大半夜哭了咋办?你带回来的人当然得你继续哄她睡。”
最后三人猜拳取胜,可一连猜了七轮都是出一样的手势。
于是他们最后决定,唯一的卧室让给雪睡,三个大老粗睡沙发打地铺凑合凑合得了。
“我先去洗澡。”
楚子航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上衣,露出伤痕累累却结实有力的半身,完美的腹肌和鲨鱼线裸露在外,肌肉虬扎的后背还留有当初某个女孩造成的巨大而狰狞的爪痕。
“师兄,洗快点,我想和你们聊聊。”路明非拿起桌子上芬格尔买回来的泡面冲着亮起的浴室喊了一声。
一分钟热水,一分钟冷水,一分钟温水。
这是楚子航一直以来保持的习惯,按道理来说失忆后的他不会有这些记忆,可是每当他洗澡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倒数60秒,时间一到就改变水温。记忆可能会被清除,但那些刻在肌肉里的习惯不会,就像洗澡,就像战斗,就像……59秒、60秒。
时间一到,水阀关紧,他的洗浴结束了,看了看时钟,秒针正好走到初始位置。
他向来都是精准把控时间的人。
路明非抬头看了眼走出浴室用浴巾擦着头的楚子航,又掀开泡面盖子往里面瞧了瞧。
软硬适中,师兄你真是个超准的泡面计时器。
夜色逐渐暗沉,三人围着沙发而坐,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头顶。
芬格尔用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说:“说吧,从白天起就搞得神秘兮兮的。”
“凑近点。”路明非轻声说。
“你打算等我凑上去大声吓我和楚老弟吗?”芬格尔打了个哈欠,挥舞着手,这种都是老掉牙的套路了,十五岁之后他就不玩了。
路明非没有理睬芬格尔,而是沉声说:“认真的,你们能确保房间里有没有监听器吗?”
楚子航点了点头,捏起吃过的泡面叉子,手腕轻抖,叉子猛地脱手而出,像一道白色的箭矢瞬间击中了陶瓷花盆,整个叉子全都没了进去。
“这下没有了。”
芬格尔给他比了个大拇哥。
路明非也微微颔首,他思索片刻说:“我想说,校长的血很奇怪。”
“奇怪?”
“是的,你还记得当时电梯里死侍蜂拥进来的场面吗?”路明非盯着芬格尔的眼睛。
“当然记得,那么多一大群,跟死了亲娘一样发了疯似的就要往我身上扑,害得我后面好几天都做噩梦。”芬格尔吐槽。
路明非解释说:“其实他们不是朝着你,而是朝着校长的血。”
“校长的血对死侍具有极为强烈的诱惑力。”
楚子航呆呆地听着,他甚至不知道哥哥口中的校长是谁。
但如果是没有失忆的他,必然会想起日本之行时他与凯撒一同被困的人造小岛,那座岛上填满了精炼硫磺炸药,尸守前赴后继地朝他们涌来,校长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洒入空中的血令所有尸守都停下了脚步,像向日葵一般朝着他们所在的直升机转动脖子。
校长那时对他们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血为什么能够吸引死侍,要知道,哪怕是混血种中的皇——源稚生的血液也没有像他那样让死侍或者尸守饥渴无比。
“你怎么知道的?”芬格尔问。
“那血里有时间零的效果。”路明非吐出这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但事实是真的,他是沾染昂热的血最多的人,也是背着昂热离开的人,他满身满脸都是血,猩红的血,那血里有时间零——本应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消散的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