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见好就收,不要把赵靖逼急了。”
沈璃吃过晚饭在和顾长安榻上对弈,黑色的棋子落下,她又补充:“我很期待那位周首辅有什么好主意。”
“难。”顾长安落了子才道:“他能做的补救是阻止那场刺杀,可太子擅自行动,事情早已经救不了了。”
“也能理解,毕竟周家丧女,太子也不好事无巨细的搅扰人家。”沈璃摊摊手。
顾长安见她姿态松弛,便也道:“如果没有这场丧女的意外,阿璃大概也不会用这一计吧。”
“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沈璃一脸仰慕的看他:“还是状元郎心思细腻,我便自愧不如了。”
顾长安开始还在一本正经的想着不太可能,但当看到她那眼里浓浓的笑意顿时便明白了。
“阿璃,你又逗我。”他眼神躲闪了一下,抓棋子几下都没抓起来。
他们初见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叫他的,那时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呢,丢她看着他说:‘状元郎,你长得可真俊啊。’
沈璃看着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显而易见的染上红晕,是一点下棋的心思也没了,扔下棋子道:“困了,上床吧。”
“……哦。”顾长安喉结动了一下:“我还是睡地上吧?”
沈璃目光幽怨。
“睡床。”
虽然哄上床费了点点口舌,但床上的顾长安还是给抱又给亲的,不过一会儿之后沈璃觉得还是需要保持距离,她感觉顾长安的心跳快得要炸了。
“我睡地上吧。”沈璃叹着气坐了起来:“这样你也休息不好。”
顾长安自然不会让她睡地上,但耐不住沈璃强硬,她躺在地上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珠道:“如果明早让我看到你气色不好,我可生气了。”
话音刚落,那黑溜溜的眼珠立刻闭上了。
沈璃这才满意了些,但心里还是叹气,她凭本事嫁了个人间绝色,结果混了两辈子才混到个亲亲。
她算是理解什么叫爱而不得了。
第二天她醒的比往日早一些,因为她感觉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小心翼翼的顾长安。
顾长安见她醒了,面有愧色:“我看你睡得很好,以为小心些你不会醒。”
“没事,还能继续睡呢。”沈璃说话间已经被放到了床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
“那你继续睡,我上朝了。”顾长安纠结了半晌,还是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沈璃瞳孔放大,困意立刻消了。
“我走了。”顾长安没敢看她眼睛,转身便走。
“等下。”沈璃将人叫住,但顾长安仍然没有转过头来,只背对着她。
“第一我没觉得你冒犯我,我喜欢你这样。”沈璃说罢明显能感觉到他舒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第二件事是我希望你帮我一点忙。”
顾长安这才转过头来看她,等着她开口。
“飞鱼卫的情报网上至皇亲勋贵下至各地州府,我想这次他该承我们情,能否让他最近多多注意北面边关的动向。”沈璃说得很认真。
她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后北境大梁先是突袭随后发动大规模战役,林婉儿父兄战死疆场,随后前往支援的萧家表哥同样战死。
最终大昭朝廷战败,赔了大量的金银才得以求和,从此朝廷的国力便大不如前,只是根基深厚,才未影响朝堂上的争斗,受苦的只有百姓。
顾长安眼里闪过疑惑,出口道:“好,我会让他去搜集情报的,你再睡会儿。”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沈璃已经做好解释的准备了。
“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会去办,况且阿璃向来有分寸。”
“哦?那你觉得我昨晚够有分寸吗?”沈璃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调戏他。
顾长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好了不逗你,上朝吧。”沈璃生怕给他吓着。
顾长安听到这话果然转身便走。
沈璃无奈浅笑,才想躺下便听屏风那边传来顾长安的声音:“你不需要分寸,我都可以的。”
“砰。”
门开了又迅速关上,沈璃甚至能想到顾长安以多快的速度离开的。
沈璃耳边萦绕着这话,想着昨晚自己的行为,只觉心头火起,这回笼觉是睡不了一点了。
男人啊,祸水。
“小姐,您不是说不让大人睡地上吗?”芍药收拾地上被子的时候道。
“他那身体哪受得了,我睡的。”沈璃边洗手边道。
“您?”芍药急了:“您就更不能睡地上了,您身子再好也是千金之体,哪能睡地上啊。”
“是啊,这可不成,您若是不想一同睡换个房间也就是了。”连翘也道:“若是知道您吃这样的苦,老爷夫人怕是要心疼死了。”
“哪里就有你们说得这般严重。”沈璃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没吃过苦呢。
上一世顾长安死后,李恒为了逼她入宫可没少折磨她,因着爱惜她这副皮囊便只能打算摧毁她的心智。
开始是软禁在牢里,衣食无缺,不断派人来游说她,入宫有万般的好处,甚至许她贵妃之位。
但她早已心如死灰,又哪里会动摇。
于是又将她从温暖干净的牢房换到了闷热潮湿的所在,缺衣少食,那是她第一次和蚊虫鼠蚁住在一起,只不过她无暇关注这些,想到死去的顾长安,她不觉得自己有多苦。
见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最后更是直接将她送入最差的牢房。
那里冬天只有湿冷的薄被,饭食也都是馊的,牢房中常年臭气熏天,为了让她认清身份更是将她与最低等的女囚关在一起。
但李恒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是顾长安死后沈璃最充实的一段时间,她从来没有交过那么多朋友。
她们是从小被拐的偷儿、是打伤恩客的娼妓,是被丈夫打惨了才狠心下杀手的人,她们一生被不公平对待,只因为反抗便成了罪犯。
沈璃同情她们,会将稍新鲜一些的饭和被褥让给她们,也会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让狱卒送来些伤药。
宽厚待人是她一生都在做的事情,可只有在这里,她换来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