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日后李纨离开朱家,也没有再见到朱明贤。
听舅妈说他因过两年要参加会试,决定住到书院里去苦读了。
李纨真心希望表弟是为了读书,而不是因为那一晚两人之间的那一场幻梦。
从徽州回京差不多要七八日的路程,回到家里,朱氏看着离家时病恹恹的女儿已经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兄长一家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张氏也觉得李纨不一样了,不仅仅是病好了的缘故。
她整个人的穿戴、精神都不似在家时那般晦暗萎靡。
而且她发现一向不怎么注重打扮的小姑子,如今也开始涂脂抹粉了。
她趁着旁人不注意,问李纨可是在舅舅家发生了什么事。
李纨淡淡笑道:“没什么,不过是舅妈让我知道女人不为了男人也是可以打扮的。”
张氏听闻后点点头,她倒是很赞成赵氏这个说法。
李纨能听进去她的话,知道为了自己而活,想必回到贾家后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李纨从徽州回来的消息,贾珠自是也听说了。
虽然他身边才刚得了一个月柳,但是李纨毕竟是他的发妻,如今走了多半年,也是时候把人接回来了。
于是在李纨到家的第十天,贾珠趁着休沐,带着礼物登门了。
见过岳父岳母之后,朱氏让他去女儿房里见人。
贾珠这么久没见妻子,多少也是有一点想念的。
他虽然觉得这次生病是妻子自己想太多导致,但是平心而论,母亲待她确实也是苛刻了一些。
所以贾珠想着,一会见了面,自己说两句软话,给李纨一个台阶下,她也就跟着自己回去了。
到了李纨住的院子,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霜儿。
她见贾珠来了,没甚好气地喊了一声,“姑娘,姑爷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声“请他进来吧。”
霜儿打起帘子,眼睛却只看向地面。
贾珠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走进屋内。
李纨的房间坐北朝南,此时正是初夏晨间阳光最好的时候,整个房间里亮堂堂的。
贾珠只见一位身材袅娜的丽人站在屋子中间,他心中一颤,这是他半年未见的妻子吗?
贾珠站定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确实就是李纨。
她站在那里,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里似乎又有点点愁容。
头发是最家常不过的坠马髻,但是与过去不一样的是她在发髻上插了一支穿花蝶的簪子,花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让人眼前一亮。
身上穿的虽不是什么大红大绿亮眼的衣服,但是杏色的上衫配着月白色的百褶裙,衬得整个人气质淡雅高贵。
倒真得很符合她国子监祭酒家嫡女的身份了。
李纨看见贾珠愣在那里,心中冷笑,但面儿上却不显,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贾珠此时心中柔情万千,原来书中说的小别胜新婚都是真的。
他再见到李纨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带着一丝丝欣喜,妻子虽然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却更美好了。
看来她的病是彻底养好了。
“我来接夫人回家。”贾珠冲着李纨作了个揖。
他没忘记李纨虽是回家养病,但其实心里也是有气的,所以姿态上还是要放低一些。
李纨点点头,“你且等我一会,我收拾好行李就同你回去。”
贾珠本都做好了李纨再骂他两句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妻子依旧同以前一样温柔,什么都没说就答应和他回家。
贾珠对李纨的好感更胜,决定这次回去一定好好补偿她。
李纨回到荣国府的消息很快就在家中上下传开,除了王氏反应冷淡外,其他人对于这位珠大奶奶回来都还挺高兴的。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特别是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都是一件丢人的事。
就连贾母都特意备了饭,让贾珠带着人到她那里用饭。
饭后方氏和凤溪还抱着巧姐过去看望。
大家在见到李纨第一眼时都如同贾珠的感觉一样,李纨真得不一样了。
李纨看着凤溪怀里的巧姐,终于绽开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从手上撸下一个翡翠镯子塞进巧姐的小褂里。
“这孩子出生那会我就病了,满月宴也没参加,就当补上大伯娘给的礼物吧。”
她既这么说,凤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笑着替女儿道了谢,收下了镯子。
李纨又抱了一会巧姐,直到巧姐开始打哈欠了,才依依不舍地把孩子递给乳母。
“你把女儿养得真好。”
凤溪在一旁笑道:“大嫂嫂如今养好了身子,相信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说着她就伸手去拉李纨,“我给嫂子把把脉,好生调理调理。”
李纨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弟妹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正吃着秦大夫给配得药呢,还不用吃别的。”
凤溪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稍显莽撞,讪讪地笑了笑,“以后有什么需要,大嫂嫂可以随时找我。”
李纨含笑点点头。
晚上回到清辉阁,李纨与贾珠自是好一番恩爱。
贾珠惊讶于李纨的变化,以前她在床上总是束手束脚的,十分放不开,也因此让他总觉得无趣。
但是这一晚,李纨对他的索取十分配合,倒让贾珠越发地欣喜,妻子回家这半年看来真的是变得更通透了呢。
贾珠连着在李纨那里留宿几晚后,李纨笑着劝他,“虽说你我是夫妻,但是家中的两个姨娘来头都不小。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也别薄待了她二人。
也该是去她们房里看看了。”
贾珠见李纨还是如此贴心,考虑如此周到,心中十分感激。
他握着她的手道:“宫裁真是贤妻啊。”
李纨柔柔地绽开一个笑容,垂下了眼眸。
才过完端阳节不久,王熙凤就听说了贾府的喜信儿,二房的珠大奶奶有喜了。
王熙凤虽然与李纨交情不深,但她毕竟是贾珠的正妻,是二房正儿八经的大奶奶。
当初凤溪刚刚有喜的时候她就大包小包的过去探望,如今李纨有喜,她也不好显得太过偏心。
于是便让百灵准备好东西,安排好马车,带着给李纨的补品去了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