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今天的考试,是在一个大房间里进行,里面放了许多中学一生用的课桌。
萧安城等人进门时,就看见前面的黑板旁边,站着一个外国人。
他个子不算高,瘦削的脸,又尖又长的鼻子,下巴刮得发青。他是秃顶,闪着光泽,乱糟糟的头发像个帽子似的。在他脑袋上围了一圈。他穿的西装皱皱巴巴,似乎从没熨过。他的领带松松垮垮,并且歪在一边。
但他的眼睛却闪着明亮而狡黠的光泽,神态也很威严。
军官们都不说话了,各自找桌子坐下来,眨着眼睛观察这个外国人。
刘丽走到最前面,说:“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从美一国请来的赫伯特先生,是目前国际上最着名的密码破译大师,曾经在美一国国家密码协会工作,为美一国政一府和军方的密码制定,提供过非常专业的意见。我们今天要进行一次考试,考试通过的人,就可以跟着赫伯特先生,一起研究破译密码。”
之后,她转向赫伯特先生,用流利的英语说:“先生,现在可以开始吗?”
赫伯特先生走到黑板旁边,手里转着一根粉笔。他用英语说,并请刘丽给他翻译。
“各位,密码的重要性,破译密码的重要性,无需我多说!”
“所有破译密码的方法,从它完成之日起,就已过时!”
“密码破译,永远是在未知的地方开始!但找到那个地方,却很难!”
“破译密码是和数字打交道,但成功的破译方法,却与数字无关!”
“今天来了五十多人。但我不需要这么多人!我只想和最聪明的十几位先生,在一起研究密码的破译工作。”
“所以,我今天只出一道题,时间是一个小时。解答正确的先生,请从那个门进去。”他指着旁边的一间小会议室,“那些没能正确回答的先生,我就要和你们说再见了。就这样!刘小姐,请给他们每人发一张纸。”
刘丽拿着一叠八行信笺,给每个人发了一张。
这时,赫伯特先生再次向房间里的所有人扫了一眼,就用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
5-4-2-9-8-6-7-3-1
他微笑说:“请各位用最简单的语言,说明这组数字的排列规律,说清即可。”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组数字。它们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深不可测!
有人举手问:“请问先生,那些小横杠,是减号吗?”
赫伯特回答:“不是。它们只是为了把这些数字分隔开。”
他说完,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并且展开一张英文报纸看着。
萧安城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组数字,努力猜想它们的排列规律。显然,这组数字没有计算问题。其次,它们是从1到9,但没有零。第三,它们是数字的最基本符号。
他用了整整十分钟时间,终于猜到它们的排列规律!
他用一句话把这个规律写出来。他起身走到前面,把这张纸递给赫伯特先生,并且紧张地看着他。
赫伯特先生向刘丽招了一下手,让她看萧安城的答案。
刘丽有些惊讶地看着萧安城的答案,然后就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赫伯特脸上露出微笑,目光深邃地向萧安城盯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向旁边的小会议室指了一下,示意他进去。
到这时,萧安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是第一个通过了考试的!
6-5
小会议室里,是七八张课桌拼成的会议桌,周围放着一些椅子。
萧安城在桌边坐下时,自己也很意外,他竟然有一种非常疲倦的感觉。
他想了一下才意识到,破译密码,是龙瑞华给他规定的任务,并且注定是他要用一生才能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一直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或许,他今后终于有这样的机会,更深入地从事密码破译工作了!
这时,刘丽从外面进来,闪着光的大眼睛,那么注意地看着他,
她笑着向他一指,说:“萧安城,祝贺你,你是第一个。”
萧安城看看她抱在怀里的纸夹子,笑着说:“我能看看,我有哪些同学吗?”
刘丽就把纸夹子递给他,笑着说:“他们都在苦思冥想,今天不知有多少人能过关。”
萧安城很随意地翻看纸夹子里的名单。很快,他就找到冯继成的名字。他是重庆卫戍司令部缉查处资料室的报务员!老天!他是缉查处资料室的报务员!
他疑心顿起!脑海里的疑虑,就如奔涌而下的激流一般,跌宕起伏、旋转涌动!
龚长官的缉查处有一个资料室,似乎并不让人特别意外。让人意外的是,这个资料室里竟然有报务员,并且是上尉军衔!
他明白,这个资料室如果仅仅是个资料室,那才是件怪事呢!
他和陈子峰、乔艳芳一直在猜测,龚长官可能另外有一组人!也许,就是这个资料室!但是,这是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萧安城恍然看见刘丽拿走纸夹子,又出去了,可能是为了监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进来,在桌边坐下。
四十分钟后,在桌边坐下的,已有十八个人了。
萧安城注意到,冯继成也坐在其中!并且,向他微笑着!
6-6
赫伯特先生和刘丽终于都进了小会议室,并且并上一门。这说明,其他人都被淘汰了!
赫伯特先生面带微笑,看着桌边的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萧安城脸上。
“这位先生,你姓萧,是吗?”他微笑问。
萧安城虽然能听懂一点他的话,不过,刘丽还是给他们做了翻译。
“是,先生。”萧安城急忙站起来,恭敬说。
“你请坐。我随便问一下,你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赫伯特先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要盯进他的内心。
萧安城看着他,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然后轻声说:“先生,您在布置考试题时,其实给了我两个提示,才让我找到答案。”
“什么提示?”
“您说,破译密码,就是和数字打交道,但成功的破译方法,却与数字无关。”
“啊,是这个,我记得。还有一个是什么?”
“另外,您坐下后,拿起一份英文报纸看。我注意到,那份报纸是好几天以前的。您肯定看过那份报纸。所以,我认定,这份报纸就是您给我们的提示。所以,我的答案是,那组数字,是按照英文首字母的顺序排列的。”
赫伯特先生转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得出答案的吗?”
一些人脸上没有表情,另一些人脸上则露出苦笑。
只有冯继成站起来说:“先生,我们是猜遍了所有方法,才找到这个答案的!萧安城就是个狡猾家伙,他投机取巧!居然找到您的提示!先生,您今后一定要当心他!”
桌边的人都哈哈地大笑起来,附合说:“就是,就是!”
萧安城指着冯继成说:“混蛋家伙!等出去再找你算账!”
赫伯特先生愉快地说:“重要的是,不是萧先生看出我给的提示!重要的是,他注意到我说的一句话!破译密码要和数字打交道,但破译密码的方法,与数字无关!各位先生,这一点,至关重要!”
他接着说:“从明天起,每周一三五的下午两点,你们都要来,还在这里,我们一起研究破译密码的工作。其他时间,你们要完成自己的作业!这个,更重要!”
这时,刘丽打开一个大布包,从里面拿出十几个厚厚的大纸袋子,发给每个人。
赫伯特先生说:“这些都是电讯科最近抄收的日军电报稿,你们要认真研究!下一次上课,我要听一听你们的研究成果!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意外!萧先生,首先就是你!”
密码破译训练班的考试,就这样结束了,却给萧安城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6-7
出了军统本部,穿过中山四路,有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名叫“望江楼”。
坐在楼上的茶室里,透过窗户,就能望见远处的嘉陵江。江上水雾蒙眬,隐约可见来往的帆影。近处的房顶,鳞次栉比,淹没在浓绿的树丛里。
这个时候,萧安城和冯继成,还有两个杭州警校的同学,外加刘丽,坐在茶室里喝茶,也随意地聊着闲天。
刘丽是萧安城特意请来一起喝茶的。他现在的样子,就仿佛被刘丽吸引,总是和她说着这个,说着那个,脸上还带着好看的微笑。
刘丽的大眼睛里闪着光泽,脸色也是红红的,笑声朗朗,好愉快。
但在萧安城的感觉里,却察觉冯继成始终在注视着他,似乎在观察他。他心里暗想,这就对了!这个冯继成的工作,一定和他们眼下的监视工作有关系!
冯继成忽然问:“安城,你现在忙吗?”
萧安城淡淡地说:“没什么可忙的。我们注意几个人,但我感觉,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