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底热热的,不烫,应该是周寅之提前晾好了。
被暖的不止是她的手。
陈不语小口小口喝着,胃里暖暖的,小肚子没那么痛了。
“周教授,谢谢你。”
认识周寅之以来,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感谢的话。
周寅之依旧没什么表情,给她一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感觉。
下午,陈不语主动提出出去转转。
她差点忘了,周寅之来梧桐镇是旅游的,她作为东道主,还是受他多番照料的学生,有义务好好招待他。
梧桐镇那么大,不会那么巧,每次都能遇到。
逛到当地新开发的小吃街,陈不语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问:“周教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周寅之不爱吃零食,但看到她眼中对零食的渴望,他指着离他们最近的,“这个吧。”
他居然爱吃粉粉嫩嫩的,说给轻月她们估计都不信。
“我请你吃。”
“老板,来两个。”
老板还在做,陈不语去旁边的摊子买烤串。
“小姑娘,想吃什么?”
陈不语正在认真挑选,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健康,少吃高温油炸的。”
陈不语正想着如何敷衍过去,老板娘不乐意了,“你这小伙子,是同行吧?看着人模人样,怎么竟使些下三滥的招数,存心坏我生意是不是?”
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周寅之说话,陈不语怕他俩吵起来,急忙说:“不好意思啊大姐,他是我哥,性格古板,没恶意的。”
说完,陈不语小声仰着小脸,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周教授,我很久没吃了,想念家乡的味道了。”
周寅之嘴硬心软,用这一招,绝对有用。
“好。”
周寅之在纵横商海这么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老狐狸在他面前都会掉马,别说陈不语这种小白兔。
他一眼就看穿她的把戏,但很受用,他第一次觉得有人能把心机耍得这么可爱。
鬼马机灵的那张脸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周寅之付了钱,多给了一百,老板娘也是个聪明人,瞬间变了脸色。
“小妹妹,你哥哥人真帅,看着绝非等闲之辈,有女朋友了吗?”
陈不语嘴里的烤肠还没咽下去,差点吐出来,“暂时还没有。”
“嘿!大姐我是这附近有名的媒人,小伙子,我手里有几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想不想认识一下。”
“不用了。”
说完,周寅之拉着陈不语走了。
陈不语没想到,买个东西的功夫,还能有人给周寅之说媒。
她想笑,但周寅之在身边,不敢笑,忍得双肩轻颤。
“想笑就笑吧。”
陈不语刚想说周寅之体贴,就听到他说:“毕竟挂科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这下,陈不语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周教授!”
她跺着脚噘嘴,说完就走开了,没意识到她在周寅之面前渐渐卸下伪装,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周寅之的心都快化了。
她刚才对他撒娇,就像小时候那样。
老板娘一直看着这俩人。
“这小伙子,眼里的爱意化成水都能把镇子淹了,可惜小姑娘迟钝,这妻你就追吧。”
周寅之心情大好,也不觉得甜得发腻,很轻松地追上去。
见她还嘟着嘴,怕真的把她惹生气,连忙哄道:“我开玩笑的,你这么努力,我每周给你补课,不会挂科的。”
“真的?”
陈不语活脱脱如一只小兔子,“周教授一言九鼎,不能骗我。”
周寅之后知后觉,他被小丫头套路了。
敢套路他的人,她还是第一个。
“学术造假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陈不语唉声叹气,不忘往嘴里塞烤串,她本就不指望周寅之能捞她一把。
她不经意间抬头,余光在攒动的人海里锁定前面不远处正往这边走的一个人。
刹那间,熟悉的恐惧感直冲脑门。
她没有任何思考,凭着本能转身跑向周寅之,一头扑在周寅之怀里。
周寅之感受到她很用力地抱着他,观察力被喜悦冲淡,没看出她的异常。
他小心翼翼伸出胳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那个人从拥抱的二人身边走过,因为周寅之吸睛的外貌,他多看了二人几眼。
她抱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松开了,陈不语还在抱着他。
对面驶过来一辆摊车,被如胶似漆的两人挡住路,不耐烦地摁喇叭。
陈不语松开周寅之,想好的借口也无力说出,沉默地向前走,机械地把烤串塞进嘴里,没心思品尝味道。
周寅之几度想开口,但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比较好。
你为什么要抱我?
你抱我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周教授。”
“嗯?”
听到陈不语喊他,周寅之不自觉握紧双拳。
“我带你去见见我外婆吧。”
他眼底的希冀瞬间暗淡下去,“好。”
人潮涌动,陈不语像是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上,虽处于喧嚣之中周身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孤寂。
她愿意一点点把真实的自己展示给他,对周寅之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嘉奖,可一想到她去世的外婆,周寅之免不得难受。
穿过热闹繁华的街巷,耳边开始时不时传来鸟鸣声,青草苍苍,这一片连空气都弥漫着安息。
陈不语站在外婆的墓碑前,“那就是我外婆,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我这次回来,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外婆,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心我。”
周寅之安静地站在她身侧,抬起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她肩膀时停了下来。
陈不语一笑,眼眶里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她笑道:“我怎么带你来这个伤心的地方了,周教授,我们回去吧。”
嘴上说着回去,陈不语的脚步根本没动。
好像有无数双手,紧紧攥着周寅之的心脏,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心疼、悔恨、自责。
如果他没有离开,她根本不会过得这么苦。
他以为他是暂时离开,安顿好一切,再回来找她。
却不想这一别就是近十年。
十年说长不算太长,但足够改变他们之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