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溪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逐月见他醒了,先是给他打来了水,等人洗漱的时候才说:“早上商行雅来找过您,见您还在睡,就先回去了。”
虞溪晚大概知道对方来找他的目的,无非就是道歉,再说一些自己心中的痛,这种话他已经听得够多了,他洗了把脸,淡淡说:“去把人调过来,必须确保今晚的婚礼无恙。”
逐月犹豫了一下,道:“今天早上鹿公子也来找您了。”
虞溪晚猛地抬头:“他来做什么?”
“鹿公子说找您有要事,让您醒了派人知会他一声,他过来找您。”逐月道:“可要派人去大理寺?”
虞溪晚皱着眉摇了摇头,低声道:“他这时候来找我,怕是察觉到了什么,今天不能出差错,你亲自去一趟......不,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走一趟。”
逐月问:“要找人跟着您吗?”
虞溪晚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低声嘱咐了几句。
逐月眼睛缓缓瞪大,“这......”
虞溪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最坏的打算。”
逐月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虞溪晚走出房屋。
虞溪晚想着快点把事情解决,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大理寺,门口的守卫似乎就在等着他,听见动静立马就迎了上来:“虞公子,您来了,快请进。”
虞溪晚将缰绳递给他,边走边问:“你们少卿可在?”
守卫道:“少卿在正厅,您进去就是。”
虞溪晚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抬步就往里走,没走一会儿就遇见了往外走的鹿云松。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有些过分的陌生。
鹿云松盯着虞溪晚看了好一会儿,才淡声说:“你来了。”
人与人相熟久了,就会有一种默契,哪怕是细微的变化,也能很轻易的察觉,虞溪晚和很多人都生过这种默契,都是在生死关头。
如今他从鹿云松身上看见了这种默契,虽然还没到生死关头的地步,但他们心知肚明,只要踏出这一步,他们的关系就会变了。
虞溪晚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想问你,不过不着急。”鹿云松几步走到虞溪晚身边,垂眸看着他,“吃饭了吗?”
虞溪晚抿了抿唇。
鹿云松就接着说:“看样子是没吃了,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鹿云松抓住虞溪晚的手腕,带着人往正厅走,一边吩咐小厮送吃食过来,一边问虞溪晚:“虞家的事忙完了吗?”
鹿云松的手总是带着温热,强硬且不容反抗的驱走虞溪晚迎着清风带来的冷气,虞溪晚垂眸看见两人交握的地方,只觉得那股热气顺着手腕径直的流进了心间最柔软处,烫的他心头颤了又颤。
他听见自己略带干涩的声音:“我在太府寺腾不开身,都交给虞苏木了。”
“你和虞苏木关系很好么?”鹿云松淡淡问。
“还行。”虞溪晚说。
鹿云松嗯了一声,似乎就随意问问,刚好走到正厅,他拉着虞溪晚坐下,上下打量了几眼,在虞溪晚不解的目光下,笑着说:“几日不见,看阿晚有没有把自己养胖。”
虞溪晚:“.....”
“看着瘦了。”鹿云松视线往上,盯着虞溪晚的眉眼,“阿晚,你不觉得累吗?”
几乎就是在鹿云松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几日不得解的烦躁,突然冒了出来,从心脏到脑海,搅的虞溪晚五脏六腑翻天覆地。
鹿云松道:“我是想你来的,但你来了,我又觉得难过,昨日我一整夜没睡,今早去找你,太府寺卿却说,你今日要成亲,没空见我,阿晚,什么叫你今日要成亲,你能解释一下吗?”
虞溪晚扯了扯唇角,道:“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
正是因为知道,鹿云松才觉得不可理喻,明明他才刚和虞溪晚在一起不久,他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怎么突然间虞溪晚就要成亲了?
没有征兆,没有解释。
若非他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去了一趟太府寺,怕是虞溪晚成了亲,他也不知道。
鹿云松目光沉沉的看着虞溪晚:“阿晚,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虞溪晚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鹿云松露出这样的眼神,专注且信任,就好像只要是虞溪晚说的,他就会相信。
他真的被家人教养的很好,长得好,性格好,是虞溪晚想要成为却成不了的人。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两人的道路,注定不同。
虞溪晚垂下眸,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抱歉,我没有别的选择。”
沉默良久,鹿云松才说:“所以,你一定要成亲对吗?”
虞溪晚没回答,于是鹿云松就知道答案了。
“我师父遇见我的时候,我才六岁。”虞溪晚抿了抿唇角,第一次说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那时候,我在家中的处境很难,我娘不管我,大夫人又怨恨我,是以那些小厮丫鬟都欺辱我,他们不给我吃食,不给我炭火,我差点就死了,是师父救了我。”
“但也不是,他其实并不想救我,是我给他磕了响头,求他救我,他觉得我有一股韧劲,是个可塑之才,便与我做了一个交易,他救下我,而我帮他办成一件事。”
商扶砚在朝中的地位不稳,他需要借助四大家族站稳脚跟,认虞溪晚做弟子,其实是件双赢的事,但商人怎么可能共享利益,他才是这场关系的掌控者,所以在虞溪晚拜他为师的那天,就欠了一个莫大的人情债。
“当时的我,不答应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虞溪晚轻声道:“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