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卿听崔阑说了密室里发现许多人面皮的事,心里恶心得紧的同时,又觉得容秀成就是个十足的衣冠禽兽,其手段残忍程度,当真令人发指。
从密室暗阁中搜出的贩卖私盐及分赃账册,萧月卿也细细看过。只见册子从上到下,按官职等级罗列,俨然自成一套体系。从私放盐引,收购私盐,再到分销贩卖,以及最后的分赃。
如户部尚书王敬这样,已在明面上的不说,另有江州及朝中大小官员二十余人。
“琳琅斋?这是何处?”萧月卿看到其中分账的一列,明显不是人名,奇怪问道。
“微臣已叫人去江州城中查过,但我们的人找到此处时,已经人去楼空。向左邻右舍打听了,说原是一处当铺,不知为何,就在前几日匆匆搬空了。”崔阑回道。
“当铺?”萧月卿不解,怎么还有当铺?
又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当初薛贵妃的心腹宫女出宫,与成王的人接头,就是在一处当铺,后来成王趁乱出逃,盛京城中那处当铺也人去楼空。”
崔阑一点即通,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殿下是怀疑,这个琳琅斋背后,是成王?”
“不无可能。”萧月卿道,“盛京、江州、兖州,哪哪都有他,这位王叔,还真是无孔不入。”
“殿下,那我们可要继续追查琳琅斋有关人等下落?”
“不必,既然已经知道他所图谋之事,早晚还会对上。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料理清楚私盐一事,尽快回京。”
“是,都听殿下的。”
萧月卿接着道,“容秀成和沈千被抓的消息瞒不住,很快便会传回盛京。关于江州之事的奏疏我已写好,让向云即刻动身,速速将奏疏和抄录的账册交给太子,务必让太子于早朝当堂呈交父皇。一定不能给那些人喘息的机会,最好一网打尽,彻底肃清朝堂,以正纲肃纪。”
“再有就是,让人张贴告示,在江州城内城外奔走相告,明日开堂审案,叫那些家中失了儿女的,务必当堂前来。”
待公主殿下安排完,崔阑领命去安排了。
萧月卿又让人叫张旭来,向云要回京给太子送奏疏和账册。见霄之前养好便伤回了梆州,毕竟有粮库在,不能空缺太久。
至于张旭,萧月卿还是决定让他采办些衣食物资一类的,再去北境一趟。
开春后,舅舅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上一次来信还是见霄送的,信里主要就说了北境有人私出兵器一事。
瓦剌人是否依旧频频滋扰,或是已经退兵,想要趁着春日休养生息,这些舅舅都没有说。想着若是北境一时有个缺的,有张旭在中间也能及时做个周转,还是让其亲自去一趟稳妥些。
若是诸事皆顺,那就继续跑商做生意,这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又到盛京,虽一路辛苦些,但还是很有赚头的,让张旭走一趟,怎么都不亏,是笔划算买卖。
只是刚贴了告示,不等衙差奔走相告,就有百姓自发前来告状申冤。
实是那日长公主到沈家拿人声势浩大,时机又选得十分巧妙,城中好多人都瞧见了,不出半日,长公主的威名便已传扬出去。
原先就听说这位长公主颇有美名,先前北境将士与瓦剌人打得如火如荼时,给前线捐粮捐钱,裁制冬衣。今年开春雪灾时,又专门设了粥棚暖堂,给流民百姓和贫寒学子施粥。
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恰逢陛下派了长公主和御史巡查盐课,百姓们先前大都抱着观望心态,毕竟江州官商是一家,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直至长公主亲至沈宅,将“沈万户”押走,百姓们才觉出那么点儿真实来,长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能干实事的!
那“沈万户”什么人,平日都与府台大人称兄道弟的,作奸犯科又怎么了?州官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又能怎么办?都远着些呗!不然就得自己倒霉认栽!
这回可到好了,不仅“沈万户”抓了,听说府台大人也被抓了,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长公主一来,就拔刀切了江州两颗最大的毒瘤,那叫一个稳准狠!百姓们心中欢喜,恨不得立时放上几挂鞭炮。
于是奔走相告,都不用衙差了,当即扶老携幼,相约出门去告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
萧月卿人在行馆,听到亲卫来禀,已有许多百姓聚集在江州府衙门前要告状时,也有些诧异。
不过这也是好事,百姓们终于敢说真话了,也有地方听他们说真话了。
萧月卿让加派人手,帮着登记案情,书写诉状,尽量别让百姓们等太久。
亲卫回话说,崔内官已叫人在府衙门前支起了摊子,江州城中自发来了许多书生,说是专门给百姓们写状纸、录案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中,请公主殿下放心。
萧月卿想了想道,“百姓衙差、书生同你们都辛苦了,到城中食肆买些饮子给大家喝吧,这话说多了,口干舌燥的。”转头吩咐画竹给拿银子。
亲卫美滋滋揣着银子走了,今日百姓们知道了他们是长公主亲卫,捉拿沈千和容秀成的主力,都对他们一副感恩戴德模样,你别说,这活干得,还挺有成就感!
食肆掌柜听说了长公主遣人来买饮子,不仅死活不肯收银子,还大手一挥,说是今日府衙门前的饮子都包圆了!管够!
直至日薄西山,才送走最后一位要写诉状的百姓。
也是开了眼了,几位书生将笔搁好,动了动酸麻的手腕肩膀。把手里的纸页拢吧拢吧,竟有那么老厚一沓,哎,这可真是罄竹难书,罪行累累!
萧月卿晚间瞧见崔阑带回来的诉状,也不由愣了一愣,见崔阑没有让自己过手的意思,而是直接放到了一旁的书案上,萧月卿想,这是怕自己拿不动?
容秀成这丧尽天良的!还真是不做人啊,十足的狗官儿一个!
萧月卿在心里又骂了一回。